第15部分(第1/4 頁)
直到一口氣憋不住了,我才回過神來,偷偷潛上水面,仰天吸一口氣。
頭頂上是蒼穹。
正月三十,天上有星無月,夜幕被鋪滿了清冷而溫暖的薄光。
是的。明明清冷,卻點點溫暖的薄光。
岸邊依舊有人影晃動。我默默在心裡嘆一口氣,又把頭埋進了水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隔著水面,我再也看不到紅白色的光了。我將頭探出水面,岸上也沒有人影了,所有的鼎沸人聲,統統都不見了。
只有隆隆的水流。
我從石頭上重新跳回淺處,跌跌撞撞往澗邊走去。
夜風再一次迎面拂來,吹上我全部溼透的衣服,冷入骨髓。
我在岸邊站了一會兒,慢慢轉身,往山澗的下游走去。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但是我的心裡,總抱著一絲僥倖,希望他在下游的某處,也能夠如我剛才一樣,溼漉漉地爬出來。
或許他不會對我說話,或許他只是陰沉著臉看我。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希望,希望他能夠活生生地從山澗裡爬出來。
可是我失望了。
除了水聲,什麼也沒有。
天地萬物,好象全部都失去了生機一般。
我想他有可能不知道我在找他,所以我張了張口,想喊他的名字。
可是我卻突然發現,我不知道到底該叫他什麼。
我甚至連他到底姓什麼也不知道。
太傅叫他阮雙,古宜說他是自己的弟弟,他卻說自己姓慕。
他在生死攸關的最後一刻依舊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便毅然決然地咬我的手,斷了我愚蠢地想徒勞救他的念頭。
可我卻連他的姓都沒有搞清楚。
我甚覺悲涼。
我就這樣走了很久,一直走到東方重新泛起魚肚白,一直走到山雞扯嗓唱起了第一支晨曲。
於是,我停下來。
不知為何,我的心裡頭,好象堵上了什麼東西,滿腔的感情,偏偏找不到任何渲洩的出口。
我嘆口氣,重新往回走。
我要回到我最後一次見他的地方,那湍急的澗水中,那塊救命的大石頭旁。
戲文裡說,如果你不知道一個人死在了哪裡,那你可以在你與他最後一次分別的地方上支香,他的魂魄,在忘川河畔,是能夠感應到的。
我沒有香,但是我想我至少可以磕個頭。
太傅說,為君者,上只跪天地,下只跪父母。否則地動山搖。
可是我不管,我想地動山搖。地動山搖,說不定便能搖到陰曹地府,讓他知道,我在這裡,十分想念他。
我就這樣慢慢往回走,一直到神思恍惚地走回了當初我們藏身的地方。
然後,我在山澗邊站住。
清晨了,鳥兒開始歌唱,珠落玉盤,宛轉跌宕。樹林裡起了薄薄的晨曦,瀰漫開來,飄落到山澗上。霧霏縈繞,鶯啼燕語,水光流溢,就好象是處在仙境之中一樣。
仙境之中,我看到,洶湧的澗水裡,站著一個人,正背對著我低頭四處張望。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
的確站了一個人。
他穿著我熟悉的黑色衣裳,兩隻手臂軟綿綿的垂在身旁。
他的衣裳都破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瘀傷和鮮紅的血跡。
我覺得我是在做夢。
於是我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
小高子說,如果是在夢裡,掐自己的大腿,是不會痛的。
可是我覺得我痛了。
我還是不信,再次狠狠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
這一次痛得更厲害,我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他聽到聲響,迴轉過身子來,在薄霧裡看著我。
他的頭髮都沾滿了水,溼嗒嗒地粘在臉頰上脖子裡,一滴一滴往下淌水。
他看了我一會兒,對我淡淡道:“我還以為你溺水死了。”
我氣得要命,重新跳進水裡,不顧一切衝到他面前。
“你才溺水死了!”我大聲道,“你祖宗十八代全都溺水死了!”
他沒有反駁,只是垂了眼睫看著我。
我忿忿不平地抄起他的手,將他脫了臼的雙肘重新接上。接上之後我猶不解氣,又接著罵道:“你還三番四次讓我信你。誰要信你?我要是再腦子發熱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