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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且入營罷!”
治焯朝他拱了拱手,便去牽馬。
“且慢!”
男人再次橫到他身前:“那是何物?”
“小人的馬。”
“不再是了!”男人伸手拽住玄目的轡頭,瞪視著治焯,“孰人聽聞過材官有馬?”
玄目日夜奔波,已累得有氣無力,治焯本想到了營中可給它餵食,再替它洗濯一番,何曾想過還有這一關?
男人狠命一拽,玄目吃痛,低低嘶鳴了一聲。
二人一人拽著一截韁繩,四目針鋒相對,男人咬著牙道:“你鬆手,我可令它充軍騎,否則,我就宰了它,給士官添肉!”
治焯皺起眉頭,嘆了口氣只好丟了韁繩。男人一聲得勝的冷笑,命人把玄目拽走。
生人走近玄目,那匹黑色的烈馬頓時揚起前蹄,一陣騰躍,可奈何無法掙脫,只能被強行帶走。治焯遠視著自己的愛畜,心疼不已,尚未轉過視線,又聽得耳邊男人的聲音,問:“此又是何物?”
他側過頭,男人正目光炯炯伸手探向他的腰間。
治焯後退半步。
男人見狀,更來了興致,望著他笑道:“是一柄好劍!可材官使刀,也有機會使弓箭、弩機,再不濟也可以肉搏,這把劍也歸我了!”
治焯怒意頓起,換做以前,面前的男人恐怕老早已經人頭落地,滾滿黃土。可他想起自己從三省室離開時,對關靖所說的“假以時日,若有人辱你,我帶王師返來屠城”,這句承諾猶如縛繩。長安城有他惦念之人,他已不可再如當初孑然一身之時,快意恩仇。身為材官,曾經在自己眼中的塵灰小吏,如今也是長官,任何人都可為刀俎,他則是俎上魚肉。
男人的目光不依不饒,他閉上雙眼嘆口氣,伸手從腰間將峭霜解下,遞給他:“請善用。”
男人當即便把劍拔了出來,鐵刃上綿密的錯金紋在已暗下的傍晚綻放一線耀眼的光芒。四周兵士見狀皆驚歎,哪知男人揮劍便朝一旁的石墩劈去,鐵刃發出刺耳的聲音,與石頭碰撞出細碎的火花。
治焯皺著眉不忍直視。
士卒們發出更強的讚歎聲,男人沉默片刻,便一陣大笑,說:“劈石可破!好劍!哈哈哈哈……”
治焯回過身,望著男人張狂的身姿,恨不得一掌劈碎他的後腦。身邊走近一個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跟他說:“我帶兄弟至軍帳。”
他回過頭,見旁邊是一個身形高壯的男人,男人自稱“牛武”,年紀大約將近而立。
他低聲道:“切莫與他一般見識。”
尾隨牛武行至帳中,治焯漸漸平息下來,才拱手道謝。
“候長平日愛兵如子,只有醉後才會發瘋,今日不知是在何處又灌了些迷魂湯!”
“他?”治焯難以置信,“愛兵如子?”
一路見軍中的帷帳比鄰而支,每頂大約四仞寬,七仞深,皆是氈頂。本可遮風避雨,然而帷帳無門,狂風灌入,加之眾士皆席地而臥,難怪常常聽聞戍邊之士每逢嚴冬,凍斷手指者十有二三。
“然,”牛武點頭肯定,替治焯將行囊放到一片空席上,充當角枕,“大概過過苦日子,候長他其實也……罷,先不提他,小兄弟,聽你口音,是長安人?”
治焯揖禮道:“唯,小人名叫治焯。”
話一出口,牛武彷彿被震驚,跪下身道:“治焯大人!”
治焯意外,扶牛武起身,笑道:“牛兄這是作什麼?治焯戴罪,豈敢受大禮!”
牛武瞠目半晌,痴笑道:“三月大人迎娶新婦,玄衣纁裳還是賤內所繡……大人來此,不知孺人該當如何……”
治焯實在沒料到,千里之外不僅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對頭,還遇到一個如此知他根底之人。對方寒暄之事,他不願提起,只好苦笑道:“牛兄若不嫌棄,請以 ‘弟’稱治焯, ‘孺人’二字,恐怕也會惹禍罷!”
牛武這才收起敬重之禮,又自顧自為治焯的左遷唏噓一陣。治焯為他的感嘆既感激,又煩悶,只好問道:“候長究竟何人?什麼來歷?”
牛武想了想道:“候長姓‘荀’名‘彘’,太原郡廣武縣人,粗人無字。今年六月黃河水傷,做椎剽被捕,然而天子發卒堵缺時,令罪犯補卒數,荀彘在其中。之後縱然瓠子缺口屢堵不固,他卻被濮陽郡下亭長賞識,薦給縣尉,再之後,朝中募兵,他被調至此處為候長。”他頓了頓,說,“治焯大人……兄弟,我見他似尤其忌憚你,你與他有何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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