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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東方朔先聲快語,擺擺手,“大人說笑了罷!白首偕老?既身為丈夫,您何必自苦?市井之中的貌美女子,朔年年迎娶,年年新顏換舊顏,喜不自勝;一夫一妻?此言倒是不差,所以朔一次娶一女,出一女……”
治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再看身邊少年,東方朔對二人的驚訝不以為意,笑得眼尾起褶:“大人昏事乃人主親差天官名士以顧,六禮之中,大人只用管 ‘親迎’一禮,好生清閒!但同為一道,名士皆忙於對高官們阿諛奉承,朔心憂他們術業不精,誤了大人好事。”
東方朔口無遮攔,水河間驚得無言以對,治焯卻展眉露出一個微笑。
“既然如此,先生又有何高見?”
東方朔煞有介事閉眼掐指,繼而眼中綻放異彩道:“大人與那位佳人,可謂大吉之和!”
治焯笑意斂淡,東方朔察言觀色,一氣把話說完:“親迎之日在望二,大人貴事纏身,可別忘了。屆時府上的筵席,別的朔也不求,但求大人好酒管飽啊!”
治焯略略一想就明白,此人是劉徹派來穩定軍心的說客。他笑了笑:“先生寬心,蒙聖恩娶巧婦,幾人有此鴻福?治焯拜謝。”
東方朔大笑幾聲便拉著水河間道告辭,治焯吩咐小竇備車,再送二人到門口。
車馬轔轔融入夜色。
治焯抬起右手,虎口處白疊之下是那個人的齒印。
東方朔頗費周章來轉述的話一閃而過,他依舊沒有留心,反而盯著手上的白疊想,關靖?是哪個“靖”?他姓關?既是為私仇,朝中並無關姓枉死的人,莫非他真是出身大富之家?莫非是家中錢財因坐何法被沒收以充國庫,家道中落使他生恨?
這可就說不準了……
夜色微亮,治焯腦中思緒在那個人身上一放開便收不回來。視野中,一抹皎亮暈開東邊起伏山巒的黑影,小半鉤明月升上山頂,涼如水的光輝瀉下漸漸靜謐的人世。
望著月,他忽然憶起上古傳說中一直令他困惑的西王母來。
西王母豹尾虎齒,住瑤池掌崑崙,賜長生不老之藥令凡人昇天為仙,喜歡在仲月之時至月宮中賞嫦娥起舞。於是,自古以來每逢春秋天子郊祭,到如今每逢月圓之夜,連庶人也會拜月禱告,求去病、長命、避兵、躲災。
治焯始終想不明白,他們那麼做究竟是為什麼。世上多磨難,市井中,人人動輒便說“生而艱辛”,既然如此,世間為何還值得留戀?
何況,西王母真能如人所求,賜命消禍麼?
他皺眉回想起那個人渾身是血滿面冷汗,卻對他笑問:“你欲我活否?”之後他便陷入昏沉,高熱燙手神志不清。不過話說回來……假使王母的庇佑是真的,自己替他求賜一福,做個順水人情又有何難?
這麼想著,治焯不顧門吏驚異,俯身朝月拜下。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
白疊:棉紗布。
角枕:長六面體的枕頭,質地有木,革,玉等。
平坐:一般出現在閣、塔之類的多層建築中。具體部位在二層以上(包括二層)的簷柱以外,依靠斗拱或挑梁伸出的,可供人憑欄遠眺的地方。
以下是平坐的示意圖~
☆、第八卷 隱亂
春風不厭世,拂過長安,沿汾水向北,將綠意染到樓煩廣袤的土地上。
胡人前三世單于冒頓壯大其國土以來,東滅東胡,西領月氏,北統薪犁,南掌樓煩。百年以來勢力總體雖有衰落,但到如今的軍臣單于即位,於秦長城內部,比鄰大漢上郡的樓煩國,仍與匈奴有交,春秋之際甚至甘為匈奴的安營之所。
藍天下,駐於樓煩的匈奴營帳外,一群穿著皮革甲冑的兵士正為前來督察的左谷蠡王伊稚斜表演射箭。尾部扎著鮮紅野翟毛的黑箭,隨著弓弦發出“錚”的聲響,一枝枝呼嘯著飛射出去,鏃頭直指五十步開外的一根木柱。
木柱上綁著一名穿著杏色襦裙的少女,是匈奴軍從樓煩與汾陽接壤處擄來的。就髮髻來看,是個尚未許嫁的漢家女子。此時她臉色煞白,眼中神色破碎。
胡人箭鏃的目標並不是她,而是她頭上頂的一枚拳頭大小的青枳。
木箭不斷擦著她的頭頂、臉頰,呼嘯而過,她已半狂,卻不敢動彈。匈奴兵們看到每一箭射出時她的表情,禁不住相視大笑。
“哈哈,你們看她剛剛那個樣子……”
“漢人的女人真有趣,眼睛可以瞪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