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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擁有雙親宗族很正常,意外的是,他從未如此想過治焯。
他當然知道對方有一個背景,並不止一次猜過它的複雜性,只不過更多時刻,他都自顧自地把對方單獨剝離了出來。因此在聽到他說“父親”二字時,自己已在訝異,如果那個“關將軍”是指……
關靖定定神。
絕無可能!……就算是,他也想不出他們上一輩間會有何瓜葛。
他想要問個究竟,但接下去的時日,卻找不到說起此事的機會。
整日都圍著救助事宜打轉,他自覺充當起治焯的耳目手足,難得停歇;治焯雖應他要求不在外奔走,但不知為何,很快竟常有東郡門下游繳、門下議曹以及一些有識之士進出營帳,商討的事物由治水展開,涉及當下民生扼要,無分鉅細。如此一來,聽治焯之前說想要問郭渙的問題都無法過問,他的疑問也只在心裡保留了下來。
六月中下,因為人、財短缺,濮陽治水不力,天氣熱度漸漸回升,無家可歸的難民沒有任何家園重建的訊息,妻離子散的人們有的找回了親人,有的則日日引領盼望都毫無音訊。
不僅如此,因為災情遲遲沒有好轉,賑災的糧草物資很難準時運到,百姓們吃飯穿衣、治病用藥都成了迫在眉睫的難題。在這種時刻,治焯卻向關靖託付了一件事。
“我們去投奔東郡太守,如何?”
氈帳之內,從通風處射入的陽光炙烤著地面,蒸騰的潮溼地氣烘濡著人們的肌體。治焯坐在席上,聽完關靖當日災情的細述後突然道。
“日子難過,幫我轉呈一物到郡守府吧!”
“這不像你做的事。”關靖難明其意。
不必看也知道,此處地面是裸/露的泥土,時有毒蟲爬過,臥具是最簡陋的葦蓆,無榻,角枕則由石頭代替,但這些都不該成為此人拋下諸事不管,自己去養尊處優的理由。
“是麼?”治焯臉上露出笑意,“在你看來,我會做什麼?疲乏了就該找一處好好休養,何況,我從未聽過郭渙奏八音,總不能讓一名樂師屈才做侍僮罷?”
關靖注視著他的眼睛,半晌轉過視線:“我明白了,你有你的理由。”說著就站起身,“你的事總有他人無法探知的理由,”冷笑一聲,“我這就啟程。”
治焯默不作聲,卻直到關靖離開,也未如他所願作何解釋。
然而那個提議並非戲言。
東郡太守楊坤在接到由關靖親自呈遞的印信後,先是大驚,仔細鑑定過素絹尺牘上皇帝行璽的紫色印紋,跟著就派人把治焯他們接到了自己家中。
熱忱款待自不必說,打點出清雅的屋舍供他們小住,贈送了好幾身衣物,還專門分撥了侍子來侍奉飲食起居,請來名醫張千蘊為治焯醫治傷病。
此間,關靖發現了一些令他不快的現狀。
明明是建在濮陽城中的邸宅,洪流被宅前臨時築起的堅固戧堤改變了流向,無法進犯。因此,整座邸宅不僅完好無損,庭院中一片草長鶯飛,十分映襯這個仲夏時節。
“簡直是魚肉百姓,對麼?”
入住不久,治焯便幾次拜會楊坤。這一日傍晚,他剛從主室回來,便見關靖靠著後園複道邊的柱子,滿臉不以為然。
邊朝他走過去,邊說了這句話。對方聽見他的聲音便回過頭來,他接著道:“受災百姓衣不蔽體,食不裹腹,此處卻絲毫不受影響。”他看著關靖,“若有何事值得發愁,那就是日子太舒暢了。”
關靖聽著這煞有介事的譏諷,臉色和緩下來。
治焯滿意地看著夕陽中關靖臉上溫和的神情,接下去的話剛剛出口,自己已是滿面笑容。
“若我說,雖然朝中尚未作何反應,但楊太守已決定開啟自家糧倉放糧,並會倡導本郡的為富者施仁解囊,你能否饒恕他們呢?若連他們也要為吃穿發愁的話,可就無人來做此等好事了。”
關靖想了想,忽然對治焯展露出一個笑意。
“好。”
治焯定住。
在他的凝視中,關靖迎著他的視線,繼續微笑道:“甚好!”
他言辭肯定,所指的物件卻曖昧不清,彷彿說的是民生之事,又彷彿是在說面前這個人。
“是麼……”雙方視線被彼此緊緊吸引,治焯不經意中靠近關靖,含混不清道,“有那麼好麼?”關靖沒有避開,一時間,吹息可聞。
複道外是一泓泛著夕陽金光的蓮池。
水光映在彼此臉上,眼眸中星點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