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1/4 頁)
勾踐低頭笑笑。
初夏的陽光很烈,也很豔,打在他臉上,有些透明的發白,以至於這個笑容看起來,多少有點失真。
“不客氣。”他溫柔親切地回答,“在滅亡自己祖國方面,勾踐的確對將軍而言,十分好用。”
岐籍再次挑眉。
有趣的傢伙。
這位越國世子,並不愚篤麼。對自己的處境,瞭解得十分透徹,對這次戰爭的本質,也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竟然還如此鎮定坦然。
——他真的能眼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己身淪為階下囚而無動於衷麼?
還是,另有圖謀?
岐籍微微勾唇,冷笑一聲。
手中長劍上抬,劍尖點在勾踐的下頜上,慢慢地將他的臉抬起來。
“聽說世子和敝國的伍相有舊,為什麼他不出手保你?——也免得陣前交鋒,世子有個什麼閃失啊。”
“伍相的確保了我。”勾踐柔和地一笑,“只是勾踐運氣不好。”
“你的確運氣不好。”岐籍冷冷地說,“越國的運氣也很不好,這是人運,也是天命。你看得開,是你的運氣。”
勾踐依然在笑。即使利刃在喉,他還是笑得風清月明,不帶半點灰暗的情緒:“只是,將軍的運氣又如何?”
他直視著岐籍,緩緩說:“聽說將軍十年未曾帶兵了。”
岐籍猛然皺眉,低喝:“王子以為岐籍沒有帶兵的實力麼?!”
勾踐暗笑。
自尊非常脆弱的人麼?
他依然直視著岐籍,目色之明麗,像吸了很多太陽的碎片。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他說,“我的意思只是……闔閭既然從未要將軍獨自帶兵,這次將軍領軍出征,難道就不怕返朝之日,就是將軍人頭落地之時?”
岐籍心下猛地一沉。
一瞬間,他想到的,不是過往種種,亦不是自己多年征戰片斷,而竟是出京以前,闔閭將虎符交給自己時,唇邊那一抹淺笑。
兩人對視片刻,岐籍才緩緩收回了劍,冷冷道:“世子說笑了。這種話,世子說了,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處,對你,也沒有什麼用處。”
他回馬,吩咐下去:“好生照看越國世子。行軍之時,不許給他一滴水喝!”
——倒看你能伶牙俐齒到幾時。
眼前的太湖,碧波萬頃,在初夏的豔陽下,星星點點都是金色的閃光。但岐籍心中,原先的豪情與鬥志,都消失不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這才舉劍,大喝:“起兵!”
將士整齊劃一的呼喊聲,立刻排山倒海般喧囂回來。
湖上,起風了。
後宮中的花開了又謝,沒有了時序。
為著賞心悅目的目的,所有的花序都經過精巧的安排。無論何時,宮苑中都有開得極盛的花朵。無論春夏秋冬,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奼紫嫣紅的大好光景,彷彿這繁華這錦繡,永遠不會消散。
但是反而言之,無論何時,也都有枯萎了的生命。
只是這些枯敗的花草立刻就會被宮監移走,以免汙了貴人的眼。
※※※※z※※y※※b※※g※※※※
承歡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闔閭。
問內監,內監只說:“大王忙於政務,其他的,奴婢們不知。”
他心下有些空落落的,又覺得自己的這種情緒,來得全無來由。
難道是習慣了麼?
習慣了住在宮室內,習慣了被闔閭照看著,習慣了……
習慣了在一個男人的床上活下去?
承歡捻亮了燭,照著銅鏡。
黃銅的鏡面上,一個少年冷冷地笑。幽深的眸子裡,收斂了情緒。
他抓住鏡子,隨手一揮,拍碎了案几上繪著竹枝花紋的陶器。
陶器的碎片抵在手心,用力刺下去,鈍鈍的痛。
承歡閉上眼睛。
這就對了。
不要忘記這個痛。不要麻木了自己。
他心裡隱約有一絲悲哀。
需要用身體的痛來提醒自己,對闔閭的恨了麼?
忽然傳來門扉轉動的輕微聲音。
承歡猛然回頭。
是伍子胥。
他只穿著薄薄的絹白色外衣,繡著同色的花紋,身上唯一的彩色是腰間烏金色與紅色混織的楓葉圖案腰帶,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