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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來對人說那晚遇到陳昌的經過:“在大酒樓門口,叫一個人撞了一下,正想罵是哪一個莽漢,一抬眼,看到那漢子手上,冒起一團火,閃得我睜不開眼──我的媽呀!哪裡是火,敢情是那漢子手中,一包寶物冒出來的寶光。那種火一樣的寶光,閃得我心往外蹦,我見過的珠寶珍奇還少了?可是那種寶光,只在古籍中看到過,小時候聽老人家說起過,說是極西之地所產的紅寶石,最罕有的稱為‘火齊種’,就會有這種光,珍罕無比。連當年慈禧老佛爺,聽說有這樣的寶貝,下旨要找,到她歸天,也沒能找到一顆!”
一個畢生浸淫在奇珍異寶鑑別行業中的人──尤其是在近二十年來,清廷覆亡之後,深宮中的珍寶,大量流傳出來,周胖子就曾好幾次,被人專程請到北京、天津去,鑑賞珠寶。各種珍奇的寶物,經他過目的,多至不可勝數。
江湖上傳說,若是某翁或某人,藏有什麼寶物,未曾經過“天”,“神”、“法”三眼鑑定的,就必然不會是什麼真正的珍品。
這“三眼”之中,“神眼”就是周胖子。另外兩“眼”,是另兩位珍寶鑑賞家,和這個故事全然無關,所以不提了。
所以,周胖子一看到了那漢子手裡冒起的火光,一下子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心癢難熬,一顆心幾乎沒從口中直跳了出來!
可是,他抬頭一看清了對方的模樣,卻又不免大吃了一驚。陳昌的樣子如前述,周胖子事後對人說:“這眼前的那大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又像是江洋大盜,又像是深山野人,竟全然不知他是什麼路數?要不是他先開口,而且說話很是客氣,我真不知如何招呼他才好!”
這時,陳昌已包好了布包,手中的“火光”也消失了。他一面道歉,一面把布包系向腰帶上──這是一種鄉下人放置東西的習慣,看得周胖子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胖子十分精明能幹,在這樣的情形下,他處事仍然十分有條理。他先手按胸口──心跳劇烈,令他的心口有點發痛。然後他道:“壯士,可是有些好東西,想找買主?兄弟我是恒大當鋪的東主,姓周。”
做窮人有一個好處,知道什麼是“當鋪”。而且恒大當鋪立店逾百年,就在陳昌家鄉不遠處,陳昌倒是聽說過的。一聽之下,大喜過望,忙道:“是!是!”
周胖子向酒樓一指:“進去找個雅座,一面喝酒,一面詳談如何?”
陳昌雖然感到酒樓中發出來的味道,十分難聞,但總不成就在大街上談買賣,所以又連連點頭。
一進酒樓,各人見了周胖子,無不殷勤致意。陳昌心知他這個當鋪老闆,貨真價實,心中更是高興。
只是進了飯店之後,像是進了臭坑一樣,難受之至。不過他是苦出身,也可以忍受。
在一個小小的雅座坐定,周胖子點了酒菜,吩咐一起上來,再也不能有人來打擾。酒菜齊了之後,陳昌對著菜皺眉,只覺奇臭無比,厭惡之情,溢於詞表;對酒,倒是和平日一樣。
周胖子一看到這種情形,更猜不透陳昌的來歷了,心想莫非是宮裡來的人?不然,何以那麼好的菜餚,也看不上眼,而且,頭頂又盤著辮子!
周胖子屢勸,陳昌只喝酒不進食。被勸得急了,他說了一句:“這……幾盤東西,怎麼能吃?我不餓!”
他確然不餓,而他這樣說,聽起來倒像是桌上的菜太差,不合他進箸。這話口氣之大,連周胖子也不敢說什麼了,又命撤了下去,陳昌才敢大口透氣。
周胖子已是心癢難熬之至,搓著手:“老哥要出讓的東西,可以……看一看了吧?”
陳昌一口答應,自腰上解下布包來。一解開,周胖子一看之下,剎那之間,血往上衝,滿臉通紅,可是一下子又心臟收縮,臉色發青。
他雙眼發直,張大了口,口涎就那樣流了出來,嚇得陳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伸過手去在周胖子“人中”上重重捏了一下,周胖子才回過神來。
陳昌人不笨,他帶出來的幾樣東西,分開來放。這時展示的,只是其中一件,已經使周胖子遭到了這樣的震憾。幸好是如此,若是一起取出來,周胖子非心臟病發,命喪當場不可!
陳昌其實一點也不識貨,他生活貧困,別說是各類珍寶,一生之中,連碰到黃金的機會都沒有,能摸上一下白銀,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各類珍寶,之所以會成為珍寶,當然是它們本身具有極度的魅力,吸引人,使人自然對它如痴如狂地喜愛,認為那是天地間精華之所聚。若不是有那樣的優點,怎麼會千古以來,令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