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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燈,那是一排底矮、破舊的平房,很多人圍坐在屋前的塑膠棚裡,傳出低低的說話聲。莊予翰下意識地走過去,他希望能聽到一些熟悉的鄉音,哪怕只是西北一帶的口音,也能給他帶來些許的溫暖,遺憾的是,他沒有聽懂其中的任何一種語言,南腔北調充斥在一起,他們的交談完全與他無關,莊予翰感到無比失落,周圍的雪花似乎更稠密了,彷彿要把他活活埋葬。
這是一個每個城市都有的普通早點攤,兩個店鋪夥計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油鍋裡冒出滾滾熱氣,一根根誘人的油條披著亮晶晶的外衣從鍋裡撈出,筆直地躺在油膩膩的竹筐裡,一雙長長的筷子熟練地逐個夾起它們,放在旁邊藍邊有缺口的瓷盤中,最後,它們被匆匆地送入食客們飢餓的口中。
看到這個情景,莊予翰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叫起來,老式緩慢的硬座列車把他折磨得筋疲力盡,此刻他很想舒舒服服地坐下來,吃上一口脆軟的油條,喝上一口滾燙的混沌,然後再找個地方睡美美地睡上一覺。
然而,莊予翰沒有這樣做,他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慾望,他很清楚自己揹包裡的鈔票只夠在這個大都市裡維持三個月的生計,這沓錢是他平生僅有的一點積蓄,應該用在最需要的地方。赴京前他拒絕了父母和同學們的資助,他要完全憑藉自己的力量去闖蕩,去拼搏,即使是敗,也心甘情願。
超乎想象的冷空氣幾乎將他凍僵,他把脖子縮排已脫線的羽絨服領子裡,跺了跺腳上的積雪,不情願地吐出幾口熱氣。他的嘴唇乾裂脫皮,為了避免因上廁所而丟掉本屬於自己的座位,他已經近十個小時沒有進水了。思前想後,他從揹包裡拿出一個掉漆的白瓷缸,猶猶豫豫地走向早點攤。
熱氣騰騰的混沌鍋旁站著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頭髮花白,額頭上皺紋縱橫,他掀起鍋蓋用長勺在裡面攪了攪,誘人的味道翻滾而出。老人抬頭看見緩緩走來的年輕人,他用獨特、清晰的普通話說:“大餡混沌一元一碗。”
年輕人沒有搭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老人一愣,上下打量著這位年輕人,最後他的眼睛停留在白瓷缸上。炸油條的夥計和鄰桌的食客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著年輕人,眼神裡充盈著誰都看得明白的意味。
雪花紛紛落在白瓷缸內,年輕人頓時覺得沉重了許多,他的手在抖,因為白瓷缸裡盛滿了他的尊嚴。
他像木頭一樣站在那裡,他希望這一切沒有發生。
老人慈善地笑了笑,隨後他伸出一隻佈滿老繭的手,手掌懸在空中,融化了冰冷的雪花。
他有些舉棋不定,當然,最終他還是遞出了缸子。
兩勺熱湯和幾個香噴噴的混沌倒進缸中,彷彿流進他的內心深處。
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他至今難忘。他向老人點頭致謝,老人依舊笑了笑,一種很普通的微笑。
兩年後莊予翰帶著一沓鈔票駕車回到這個地方,他要感謝這位善良的老者,不過他終究沒有如願,早點鋪的位置變成一棟食品大樓,經多方打聽,那位老者已經辭世,這件事成了莊予翰終身的遺憾。
最初的日子無比艱難,其中的辛酸是旁人無法體會的。
莊予翰在電線杆上的小廣告找到了一處住址,他按照粗糙不詳的路線圖走了近三個小時才找到那棟破舊不堪的塔樓,塔樓坐落在一片荒廢的工業區旁,附近住戶稀少,交通不便,柏油路上凸凹不平,一群烏鴉在枯樹枝上叫個不停。
年輕人並不在意眼前的破敗,他對未來的住址只有兩個要求,即能睡覺、租金低。他走進塔樓的單元門,樓道里昏暗無光,一片落滿塵土的老式腳踏車斜靠在泛黃的牆壁上,牆角密密麻麻的銀色管子像盤在一起的蜘蛛網。
電梯門開啟了,幾個身穿花棉襖懷抱小孩的中年婦女從裡面擠出來,她們目不斜視,貼著莊予翰的肩膀嘰嘰喳喳地走出去。他想向她們打聽租房處在哪兒,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回去。
他沿著樓道走了一圈,開電梯的大姐像防賊似的尾隨著他,他停下腳步問對方租房處在哪兒,大姐彷彿鬆了口氣,說:“我帶你去吧。”兩個人走出樓道拐進樓後的另一個入口,裡面黑洞洞的,像戰爭年代的防空洞。大姐對他說:“下面就到了。”莊予翰謝過後,便揹著行囊向下走。
樓梯很陡,他扶著塗鴉的牆壁小心翼翼地走到樓底,下面的溫度非常低,空氣憋悶,一如家鄉儲存蔬菜的地窖。
他穿過一扇至少有二十厘米厚的金屬門,來到一間亮燈的小屋前,他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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