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3/4 頁)
在英國的伯明翰,我是以訪問學者的名義受邀前來的,而司小吟的身份則是我的助理。與何冬圃商議,他力主我帶司小吟來,因為她的英語可以彌補我在交流方面的不足。英國方面給我們的禮遇出乎我的意料。我們被安排在伯明翰大學文學院下榻,一進校園,便看到四處張貼的關於我的大幅宣傳畫,佔據中心的是我的頭像,下面是我的幾部戲劇作品的英文介紹。這令我非常意外,即使在國內,也沒有哪家研究機構對我的資料收羅得這麼齊全。英國人不愧是頭牌的資本主義大佬,印刷技術真是沒得說,其貌不揚的我被他們五彩繽紛地一裝飾,居然也人模狗樣地有了一副學者作派。司小吟看了一個勁地掩嘴笑,不住地問我:哥,這是您老人家嗎?在希思羅機場一下飛機,梅恃雪見到司小吟,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得體地笑了,給英國人做了介紹。他是專程從巴黎飛過來的。這小子現在兜裡揣著滿當當的硬通貨,說話的底氣都比過去足了。禮遇之高體現在學術活動的規格之高。從倫敦抵達伯明翰的當天下午,莎士比亞的嫡孫菲利普先生便登門看望,他現在是莎士比亞研究中心的董事會總監事。晚上,研究中心的另外幾位頭面人物出面請我們吃了一頓正宗的英國大餐。說是接風宴,其實後來也變成了一個小型的研討會。東道主向我贈送了英文版的《日落煤山》,精美絕倫的印刷和富麗堂皇的裝幀令我和司小吟愛不釋手。這幾個戲劇研究的專家對我這出戏頗多溢美,而那位以研究莎士比亞悲劇而知名世界的白頭髮老者則專注於《日落煤山》究竟屬於正劇還是悲劇,由此引發了對中國悲劇藝術的討論。恕我直言,秋博士,這位拜登先生帶著一種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天生優越感說,貴國的戲劇舞臺上雖說不乏陽春白雪之作,但在我看來,每部作品追求的都是一個歡歡喜喜的大團圓結局,人們似乎很少能欣賞到具有震撼力的真正的悲劇藝術。
第135節:飯局
說來奇怪,本來我這個人是不善於與人爭辯的,但當司小吟把他這段話翻譯給我之後,我卻油然生出一種交鋒的激情,於是也把彬彬有禮四個字忘到腦後了,總不能一交手就甘拜下風吧?何況人家還尊我為博士呢。閣下何以見得?我把玩著手裡的高腳杯,杯中的馬爹利酒在燈光下像琥珀一樣泛著金黃色。拜登侃侃而談:三十年前,我曾經在劍橋的東方研究所專門進修過中國古代思想史這門課,也聽過楊榮國教授做的講座,他的觀點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按照他的理論,貴國的民族精神崇尚的是儒家學說,孔夫子所創立的儒學中最核心的一點便是天下大同,而實現天下大同的途徑便是忍為高,和為貴,因此,幾千年來,東方人都是在忍與和中度過的,這是一種忍辱負重的偉大韌性,它使得東方民族更喜歡完美圓滿。而悲劇則是反其道而行之,破壞甚至閹割了這種完美圓滿,所以才難為歷代所接受,這也是貴國難以產生偉大的悲劇作品的根本原因。他舉起杯致意,說了聲sorry,表情上卻很得意。司小吟翻譯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梅恃雪也不安地往我這邊瞥,他大概知道我是個激不得的人,擔心拜登這番多少帶有點挑釁味道的話會引發我的出言不遜來。我禮貌地舉舉杯,然後微笑著說:這位先生對中國文化的理解令我感佩,您的觀點足可以成為一家之言。其實不僅是貴國,即使在中國,持這種觀點的人也不少。但是恕我直言,閣下的論點忽略了歷史論據的支援。我有意停頓一下,桌上的人都屏住氣息聽我說下去。據我所知,早在一百多年前,英倫三島的戲劇舞臺上就上演過一部改編自中國傳奇的話劇,叫做《中國孤兒》,是吧?眾人紛紛點頭,拜登確認這一點,補充說,這部劇作在《英國戲劇史》中提到過。不錯,這部劇在中國的名字叫《趙氏孤兒》,講述的是春秋時期晉國發生的一場宮廷鬥爭,表達了正義必將戰勝邪惡的不朽真理。即使按西方標準衡量,它也是一部典型的、正宗的、名副其實的悲劇。由此可見,中國不但有悲劇,而且中國的悲劇還曾對西方戲劇產生過深遠的影響。中國文化史上被稱做十大悲劇的作品中,像《趙氏孤兒》這樣的傑出戲劇不勝列舉,比如《竇娥冤》,比如《漢宮秋》,比如《長生殿》,比如《桃花扇》,每一部都有幾百年的歷史。我如數家珍般娓娓道來。司小吟邊翻譯,臉頰上邊泛出紅潤的光澤,好像我給她爭了多大的榮耀似的。
第136節:飯局
本書由炫書網提供下載
至於您所說東方民族更喜歡完美圓滿,這一點我很贊同,在中國的戲劇裡,喜劇式的尾巴比較常見,即使如《趙氏孤兒》,其結局也是孤兒最後長大成人,剷除了奸佞,報仇雪恨,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