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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一陣緊似一陣,風割在臉上生疼生疼的。眼看著天色已經蒼黃,偏生前不著村後不挨店,謝曉風卻也不急,只管打馬疾行,約摸走了頓飯工夫,忽然瞅見遠遠的一片暮色裡現出人煙的樣子,想起前面應是“趙家集”。過了趙家集,再有半日的路程就上了通往洛陽的大道,兩天功夫就能到洛陽。這麼想著,謝曉風只覺心裡微微一空,出了一會兒神,低叱一聲,猛地一夾馬腹絕塵而去,身後揚起一片碎雪沫子。
趙家集不大,客棧本來就小,又是這樣的風雪天氣,謝曉風到時,不但院子裡塞滿了馬車,客房裡住滿了人,連客棧前面的飯鋪裡也快坐滿人了。飯鋪中人來人往,只有一個店小二鋪排安置,正忙得不可開交。謝曉風張望了片刻,尋了牆角的一張空桌坐下。
過了一會兒功夫,人漸漸安定下來,店小二這才發現牆角空桌上多了個人,搭眼一瞅,不禁微微有些錯神。趙家集位置微妙,南來北往的各色人等不少,他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但似這樣帥氣的哥兒卻是少見。謝曉風是標準的劍眉星目,鼻子削挺,嘴唇略薄,微抿著,給人一種冷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此刻,他正對著白紙糊的窗紙出神。
小二看了看窗紙,那紙是去年糊上去的,泛著枯黃的顏色,看上去骯髒而陳舊,實在沒什麼值得注視之處。小二正在想要不要上前招呼,會不會擾了他的沉思,他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他道:“一罈酒。”
小二微一怔,問:“飯呢?”
他垂下眼睛,淡淡道:“隨便。”
“好咧,這就給您燙上酒!”
“不用燙。”
小二都已轉身往櫃檯裡走,聞言不禁站住了腳,回頭看著他怔怔道:“這樣的天,喝冷酒?”忽然見他眼光一抬,兩道冷漠的眼光射了過來,緩緩道:“冷酒你們不賣?”那眼光岩石一般,小二隻覺心頭髮怵,連忙哈腰道:“是,是,客官少等。”
片刻功夫,一隻小酒罈抱了來,白飯、牛肉、豆腐炒白菜、幹筍間次拿了上來。謝曉風取過酒碗,斟了一大碗。酒色淡薄,顯然不是什麼好貨色。他低頭瞧了半晌,送到嘴邊喝了一小口。那彷彿不是酒,而是一隻冰蛇,沿著喉嚨鑽進胃裡。他不禁打了個冷戰,隔了片刻,又喝了一口。
就在謝曉風喝到第三口的時候,忽然有個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姥姥!臭老天,賊老天,一連下了半個月的雪,你也不嫌聒躁,只是跟老子作對!”謝曉風眼光略一抬,冷冷地瞧出去,見一個人正在那裡抖披風上的雪,好容易抖擻乾淨,交到左臂上,又伸腳在石階上刮靴上的泥。雖然只是個背影,身材卻是極好的,高挑的身量,削肩猿背、細腰窄臀,襯著月白的緊身衣衫,越發覺得飄逸出塵。
他半晌才收拾停當,憤憤地轉過身來,嘴裡仍不乾不淨地罵著。這一轉身,滿飯鋪的人都睜大了眼睛,連謝曉風也不由得錯愕了一下。
謝曉風生長的地方荒涼,少有人煙,一路東來,漸漸知道自己相貌英俊,深得女孩兒們的青睞,卻沒想到世上竟還有這樣俊俏的男子。那一副濃麗到極致的眉目,女孩兒裡也是難得,五官雖不算頂頂精緻,但看在眼裡,只覺恰到好處,那一種好,竟是生生楔到人心坎裡去了。這時天色已黑盡了,屋子裡炭火盆子生得旺旺的,火光罩到那人白皙的臉上,映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瀲灩來。
謝曉風看他時,他眼光在飯鋪中一轉,也落到了謝曉風身上。兩人眼光一碰,謝曉風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睛,繼續喝手裡的酒。
“夜長寂寞,咱們坐一桌好啦!”那眉眼濃麗的人盯著謝曉風瞧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三步並作兩步走來,一面說,一面笑嘻嘻地坐了下去,伸著兩隻手叫,“小二,拿大海碗來,我和這位小哥兒要大醉一場。在下林俊南,江浙人士,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謝曉風也不抬頭,抓著酒碗冷冷道:“你醉了。”
那人奇道:“我沒喝酒,你怎麼說我醉了?”
“既然沒醉,說什麼醉話?”
那人頓時委屈起來,“我不曾說過醉話。”
謝曉風抽出一根筷子,冷眼睨著他問:“這是什麼?”
“筷子啊……”他話未說完,謝曉風手裡的筷子突然飄散開,桌子上落了一層褐色的碎末,謝曉風盯著他的眼問:“筷子在哪兒?”他頓時張大了嘴巴,呆了片刻,忽然嘻嘻一笑,讚道,“了不起!了不起!小哥兒年紀輕輕,功夫這般好。”突然身子一長,湊到謝曉風耳邊,“不過,若論到床上功夫,只怕我要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