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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芝如今最受不得人家說她是痴心妄想,一張纖瘦的瓜子臉漲得通紅,恨恨盯著地上花磚,不再言語。
靈芝顧不上她倆之間的你來我往,只暗鬆口氣,想著攸哥兒養著嚴氏身邊,怎麼都比在應氏身邊好。
嚴氏與徐氏商議完,便叫了婆子傳膳,順便讓安懷楊與靈芝也都留下一併用膳。
在佛堂的應氏也被人叫了出來。
幾日不見,應氏臉頰上的豐肉都沒了,顴骨更加凸出來,原本還有的一絲風韻,如今蕩然無存。
那一身棠梨色纏花褙子,倒是與她蠟黃的臉色頗為一致。
她看見靈芝,起先是幾分茫然,然後再透出刀子一樣的恨意。
若不是她,自己怎會被日日禁在松雪堂中抄佛經!
多虧了安懷玉勸慰住嚴氏,將自己接去桃花谷田莊上住了兩日。又聽她言語間的意思,根本看不上靈芝,想為蘇廷信另娶他家女,心情才稍稍平復一些。
靈芝則對她熟視無睹,安安穩穩坐下來。
她還是首次在松雪堂用早膳,還真是豐盛,只粥便有六七樣,八寶粥、粳米粥、五色蔬菜粥、鴨腳粥,海參瑤柱粥,葷素自選。
各色麵點小食,更是碟碟精緻,雙色芙蓉糕、冰玉千層糕、燕麥流沙包、八仙果子、山竹牛肉球、龍鳳餃、炸藕餅……
靈芝想起與王氏日日喝兌得稀碎的小米粥的日子,捏緊了手中銀玉箸。
不是她的,她不要,但安家欠她的,她定要討回來。
用過早膳,徐氏等人留下陪嚴氏用茶,靈芝見四叔告辭,便也跟著出了門。
一出廳門,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隱到廡廊柱頭後。
“攸哥兒!”靈芝揚聲道,往那廊上走了兩步。
那身影又一溜煙兒,往後園跑去了。
這日之後,靈芝除了盤桓在安府與永安坊的兩個香坊,每日最要緊的事,便是陪著安懷楊上松雪堂晨昏定省。
嚴氏起初還不自在,後來見靈芝安分守己從不多言,便也作罷,隨她出入了。
日子似水流,偶爾打起個旋兒,或漾幾圈波紋,又不肯停歇地向前跑去。
海棠花開了又謝,薔薇枝漸漸爬滿牆頭,千層碧葉間,朵朵粉團似乎一夜盛開,轉眼間,竹籬青藤、翠蔓紅花,綻放在安府的每個角落。
枇杷堆葉間,梅子掛枝頭。
元豐二年的夏,就這麼來了。
安懷楊似乎真安定了下來,除了靈芝知道他悄悄去過滙豐多次,暗中商量船隊事宜之外,安家其他人都當這個浪子終於回頭,肯好好在香坊謀一營生。
應氏仍舊日日在松雪堂抄佛經,隨著佛經卷越厚,她臉上的肉也愈加少下去。
毓芝則開始隨嚴氏學起了掌理內務,為來年嫁到應府做準備。
這兩個最多事的人一安靜,靈芝的日子便重新靜下來。
端午剛過,蟬鳴便響徹柳枝頭。
這個夏,似乎格外炎熱。
轉眼已入七月,這日靈芝剛躺下歇會兒午覺,便覺身下的薄棉床單子被汗洇溼,印出個人形兒來。
她恍惚覺得自個兒胖了不少,特別是上衣,往常二尺的料子就能裁件中衣,如今得二尺半了。
怪道比往年更怕熱。
她又翻了個身子,挪到沒被汗溼的邊上,小心翼翼扯開被壓到的碧色羅煙紗帳,陰涼的棉絲底送上一絲清涼,讓她微微舒了口氣。
忽聽見外間有人壓低了嗓門,嗡嗡講話。
“姑娘最是怕冷的,三伏天手腳還冰涼,睡不得竹簟。”是小令的聲音。
“可我看姑娘這幾日醒來,薄被都被汗溼透了,要是換上竹簟,或許能好點。”是翠蘿,聽那意思她是去庫房尋了竹簟來。
“可夜間退了涼,竹簟寒意更重,讓姑娘招了寒氣可怎麼辦?”
……
靈芝聽得心頭一陣窩心,不管怎樣,至少她身邊的人都是對她百般好意。
忽聽得槿姝的聲音響起:“姑娘還沒醒嗎?”
小令看看裡屋:“好像還睡著。”
靈芝想起槿姝出去見的人,忙半撐起身子,揚聲道:“醒了。”
小令忙端上早涼好的薄荷玫瑰茶,送了進來。
靈芝喝不了加冰的東西,往常夏日都飲熱茶,今夏實在難熬,便換成稍微放涼的去暑茶。
她接過來一飲而盡,甜甜涼涼的氣息在胸腑間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