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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三年,四月初二。
從保定往定州府的官道上,一大早就有從北而來的長蛇車馬隊打破了寧靜。
昨夜剛下過一場小雨,白石板官道上潤著溼泥,長長的隊伍沒有揚塵,只有車轆碾地的轟鳴、馬蹄噠噠聲,和整齊劃一的皮靴踏地聲,在寂靜的田間格外喧譁。
晨起耕種的農人們都從田間地頭抬起頭來,好奇地打量著那長槍紅纓林立的衛隊,後頭是迎風飄揚的一列明黃旌旗,旗上一個碩大矚目的“周”字,簇擁著幾十輛清油黑木四頭大馬車,緩緩而來。
靈芝撩起車窗畔秋香色湘繡珠花帷簾,晨風帶著田中新泥春雨的味道迎面而來,給沉悶的旅程帶來些許清新。
她和小令都扮作宋珩隨身小廝,共乘一輛馬車,緊跟在宋珩馬車之後。
她們身後是大雙和一個叫賀姑的婆子。
阿文等幾個宋珩原本的護衛都騎馬隨行。
這次出行的,除了平遠王和靖安王包括護衛在內的一行人外,還有皇上親撥的五百金吾衛作為平遠王親兵。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昭勇將軍郭少通的親兵部隊共千人。
是以這一路蜿蜿蜒蜒,看不到盡頭。
除了每日到驛站休息,為趕路,白日只午間用膳時讓人馬修整。
不過靈芝並不覺煩悶。
小令跪在車廂中扇著風爐,爐上煮著一盞綠泥提樑袖珍壺,隨著滾水聲漸起,橙花茶的香氣慢慢溢位來。
她看了眼靈芝手中捧著的書冊:
“這靖安王爺還真是夠細心,連姑娘您喜歡看的書都備下了。”
靈芝也是上了馬車才發現,車凳子下除了茶具食盒一應俱全外,還有厚厚幾冊書卷,以香方香理為主,都是極難尋得的珍本。
靈芝如獲至寶,自車隊出了京師以來,不是發呆就是抱著書卷細細品讀,中途休息和到驛站下車時,宋珩也總將她拘在身邊,不讓她四下走動。
日子簡單而平靜,倒是過得飛快。
這已是他們出發第五日。
靈芝放下書卷,迎著透窗而來的清風伸了伸懶腰,接過小令遞上來的粉彩蓮子茶盞,輕輕吹了吹還冒著熱氣兒的茶湯。
小令掃了掃她胸前,一本正經叮囑:
“姑娘,在外面可不能這麼伸腰。”
“為什麼?”靈芝眨著眼疑惑不解地看向她。
“您看。”小令學著靈芝的模樣伸伸腰:“奴婢都給您胸口上纏了三圈勒布了,還鼓鼓囊囊的,您這一挺身,全露餡了!”
“咳咳——”靈芝一口茶湯剛吞下,立時嗆咳出來。
唬得小令忙跳過來給她捶背:
“姑娘您慢著點喝呀!”
車窗外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小四沒事吧?”
是靖安王身邊叫阿文的那個侍衛。
靈芝抬眼瞪一眼小令,小令忙呵呵笑道:“沒事沒事,喝茶嗆到,多謝阿文哥關心。”
為掩人耳目,靈芝如今自稱小四。
窗外馬蹄聲稍遠去。
小令嘻嘻朝靈芝一笑:“王爺對姑娘真好。”
靈芝這才咳過勁兒來,點了點小令眉心:
“你呀,這句話一天說多少次!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小令將靈芝手中的茶盞接過。
“就是很好嘛,姑娘一聲咳嗽,就立時遣人來問,這麼好的夫君上哪裡找?”
“你這丫頭!”靈芝揚起眉舉著書卷要砸她頭。
小令笑著一躲,連忙拍自己嘴:
“不對不對,小的說錯話了,這麼好的郎君上哪裡找?”
靈芝坐正了狠狠瞪她一眼,臉頰泛著粉:
“都是我把你給慣的,如今都調笑起我來了!”
小令再不敢說話,吐了吐舌頭,眉眼中卻仍舊滿是笑意。
靈芝說不清心頭是何滋味,又靠著車廂後壁的軟氈倚上去。
靖安王確實對她很好,她生平從未受到過這般細緻周到的照顧。
她想起那個約定,雙頰又微微發起燒來。
午時時分,照例休息。
車隊到了一片楊樹林外,大雙過來撩了車簾,扶靈芝下車。
靈芝忙推開她胳膊,俏皮道:“我可是小廝,怎能還有人扶下馬呢。”
說著輕輕鬆鬆一步跨下來。
她穿著一身小廝短打衫,活動起來只覺格外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