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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江氏和她的原因,卻從沒有猜到過是這麼一個理由。
原來,在章老太太眼中,江氏從來不是江氏,她想到的是滿娘,想到的是她在婆母和丈夫面前抬不起頭來的數十年歲月。
即便是同床共枕,即便生下了二兒一女,章老太太都沒有得到過三老太爺的信任,這對一向以端莊賢惠要求自己的章老太太而言,根本就是狠狠的一個耳光。
章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沒有再看薛媽媽一眼,她道:“這罪名我也只能揹著了,畢竟你是我的陪嫁,我縱然解釋與我無關,又怎麼能讓人信服?老太爺不會信我的,他只能等百年之後下去問一問滿娘了。”
說完這些,章老太太自嘲地笑了:“你去吧,我要歇會兒。”
屋子裡又靜了下來,除了章老太太還未平復心情而顯得有些重的呼吸聲之外,再無其他動靜。薛媽媽似是去了魂了,一動不動地坐著。
楚維琳略等了會兒,餘光突然瞥到窗外似有人影,再仔細去看,卻又沒有蹤跡,便乾脆起身喚了守在中屋的冬青進來。
冬青在外頭斷斷續續聽到一些,也聽到了薛媽媽的痛哭,可進來一看是這麼個局面,亦是吃了一驚。
朝著楚維琳匆匆福了福,她趕忙出去叫了兩個有力氣的婆子,把薛媽媽抬回了後罩房。
楚維琳替章老太太掖了掖被角,正要離開,卻被叫住了。
“維琳,我待你母親素來苛責,你父親不敢埋怨,你呢?”
楚維琳的眉頭輕輕一皺,想了想,說了實話:“從前不知道原因,怨過,現在知道了,依舊怨。”
章老太太嗤笑一聲,顯然這是個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過,”楚維琳垂了眼眸,頓了一頓,而後又直言道,“若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愕然之後,章老太太突然大笑起來,等止了笑,盯著楚維琳的清澈認真的眼睛,她久久之後,輕聲道:“好!你聽著,老婆子我就是太愛惜名聲,可到頭來依舊落了一堆罵名,等我兩腿一蹬,哪個會說我一句好?既如此,不肯痛快些。你還小,還有長長的路要走,記住了,別跟我這麼糊塗。”
楚維琳挑眉,她沒有想過章老太太會這般推心置腹地和她說上這麼一段話。
坐在床邊,楚維琳細細品味著。
她們祖孫兩人從來都不親熱,現今即便說明了其中緣由,楚維琳亦能體恤祖母心情,可依舊無法親近。
這是話趕話說到了這裡,章老太太才會有如此的感慨,等睡上一覺起來,她們的關係並不會有什麼改變,她的這張臉永遠是章老太太的心結,就好像一想起滿娘,章老太太就不願看到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可這一刻,楚維琳是感激的。
老人以一個過來人的經歷,認真在教導孫女。
“祖母,維琳記住了。”楚維琳應下了。
從內室往外走,隱約聽見外頭有些動靜,挑了簾子出去,才清楚是夏姨娘等在外頭。
“老太太可還好?”夏姨娘急切地握住了楚維琳的手。
“祖母有些乏了,想歇會兒。”楚維琳說完,示意冬葵進去伺候。
夏姨娘想跟進去,被趕過來的渝媽媽攔住了,渝媽媽勸了幾句,夏姨娘三步一回頭地先離開了。
渝媽媽目送她走遠,向楚維琳告了罪,亦進了正屋。
許是精神被徹底壓垮了,本就病弱的身子再也拖不起了,在三日之後,薛媽媽一覺睡了過去。
頤順堂裡自然無法停靈,章老太太掏了私房銀子,叫人買了一口棺木。
抬出去之前,滿娘來求了個恩典,她伺候過薛媽媽幾日,想再去添些紙,楚維琳允了。
滿娘去了一個時辰,回來時與陸媽媽道:“夏姨娘紅著眼燒紙,一直陪到了合棺,等抬遠了才讓丫鬟扶著回去了。”
陸媽媽聽罷,與楚維琳道:“夏姨娘倒是個重情義的。順頤堂裡這些事……我們太太真是……哎……”
嘆息了幾聲,到底是說不下去,只能背身抹淚。
頤順堂裡也是不太平。
章老太太精神不濟,幾日都沒有下床,偏偏性子越發挑剔起來。
對著孫子孫女時還好些,對兩個媳婦時絲毫不留情面。
李氏莫名其妙捱了一頓訓,寒冷天氣裡被罰到廊下跪了三刻鐘,何氏也沒什麼好運氣,因著上回挑的小丫鬟不合章老太太心意,灰頭土臉地吃了排頭,連連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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