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頁)
前半個月,顧念白還能拿本書坐在花苑的亭子下看一時,或是拎著花壺給園子裡的花草隨意撒些水,瞧眼顧家又派來搶人的保鏢們與唐宅的護衛比劃幾招;到了後面,卻是隻會整日整日地對著南邊的天空發呆。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死刑犯,數著時間倒計時自己的災難。
等到最後一天,有個似乎熟悉的人用似乎熟悉的聲音告訴自己該回顧家了時,顧念白聽見了槍決那一聲猝然。
東南亞JSJ,血一樣的黃昏,男人的身後滿是罌粟花在妖冶搖擺。
再也擋不開的那顆子彈,像是劈開了記憶的世界,一路挾光影而來。
男人的眼前,倏然轉了時間地點——那一日陽光尚淺,從思予大哥手裡接過來時,那嬰孩睡得輕而香甜,他的指尖情不自禁的抵上粉嫩的臉蛋,小孩兒睜開了眼,黑色的眼眸,衝他笑得燦爛。
許多年後,那雙眼眸的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淡漠矜貴,形如神祗,湛黑的瞳仁裡,有個只裝了自己一人的世界……
子彈穿過了胸膛,男人慢慢倒了下去,嘴角還帶著點笑意。
血色的天空倒映進他的眼底,留下最後的溫度和亮澤,那張刻進心底的面龐彷彿近在眼前。
“……顧念白……”
男人的眼簾垂了下去。
You are my sunshine。
很久很久以後,顧念白告訴小點點,爸爸的一輩子裡最灰暗的,就是訂婚前那天,坐著車從唐宅到顧家的路上,天好暗,像是要塌下來。
那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體會不到當年以為被背叛的時候的痛和絕望,他只是覺得恍惚自己的魂兒都飛到天外去了,飄飄搖搖無定所,好像是死了,但又好像能聽見心臟在胸口木鈍地跳動,能聽到血管裡血液的掙扎,能聽見那個人的呼喚。
他想,不疼,不怒,不哀,不傷,真好。
他想,佛說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熾盛。
他想,若是什麼都感覺不到呢?苦麼?
他想,大概是不苦的。
他想,若是無感了,生死何苦呢?
他想,對於一人來說,再大的苦難前面都能加一個更字,除了……死之外。
他想,唐翊……再也不知何為苦了。
他就這般混沌著思維,看著車窗外的天慢慢塌了下來,眼前黑幕連成了一片。
顧念白被人從車上抬到顧家樓上的臥室裡,顧家的四位主人都已經快認不出那憔悴得脫了形的人影。
唐家跟來的人全都是一水的黑衣黑褲黑墨鏡,為首的男人臉上帶著已經掩飾不住的悲色,讓本來想要過來質問的顧念成生生壓了回去。
顧家的私人醫生接了命令還在手忙腳亂地往顧家奔命,床上的顧念白卻已經開始高燒不退,迷亂胡言。
等到老中醫上了診,唉聲嘆氣數著:營養不良,思慮過度,氣火積鬱,心神惘陷,五臟皆傷,六腑不安,三魂難定,七魄顛亂……
聽到後面顧襄平一把年紀也動了怒,三魂七魄怪力亂神也就罷了,聽著老中醫的口氣,卻是隻需等著給人準備後事了。
顧家上下急得炸了鍋,十小時之內能趕過來的醫師全部帶到了顧家,城裡的中醫診所幾乎被抽成了真空帶。
中藥煎了無數服,卻是連喉口都不過便給還了出來。
直到不知哪幾位老中醫聚在一起合計了一番,將幾人的師父從郊區山野地的草房裡的夢中拉了出來。
白鬍子垂到了胸前的老人家拗不過曾經的門生一一渴求,緊趕慢趕地到了顧家,只伸手搭了搭脈,也不多言:“心高氣短,大悲將哀。若是看開了便過了;若是看不開……”
老人家緩緩起身,往外走:“若是看不開,兩三日也無不同於七八十年,你們就讓他隨著去罷。”
其他人都還窒息般地站在那裡,將顧念白從小看大的老管家卻是撲通一聲癱坐在了床邊上,老淚縱橫。
幾個心素來軟的下人阿姨亦是低低啜泣出聲。
顧襄平用柺杖狠狠地敲了地板:“哭什麼?!唸白還沒出事呢,都閉嘴!”
話還沒說完,老人的眼眶也紅了起來。
顧思予丟了神似的望著床上的小兒子,顧念恩壓抑著情緒轉向了窗外,顧念成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轟然砸在了牆面上。
屋裡最安靜的卻成了躺在床上的那個,只是在“糖糖”“唐翊”裡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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