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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小張聊得很開心,但吃得很艱難。他過來之前,老闆請他們吃了一頓。看在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殘疾人,小張很注重彼此之間的情誼,飯是一定得去吃的。只不過吃到一半,又打了聲招呼,趕到苗先生家。來的時候,他的肚子已經很撐了。但是,別人的好意不能隨便浪費的呀。小張硬著頭皮把幫他盛的飯菜都吃下去了。他實在是有點飽,終於在苗先生提出幫他再盛一碗的時候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啊……”苗先生遲疑地問,“不對你的胃口嗎?”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別人吃他的東西時露出這種表情呢。
小張一聽,趕緊爭辯說,“不不,特別好吃,只是我胃口小……”他停了停,見苗先生沒回答,又有些後悔了。咬咬牙,說,“那……我還想吃半碗,可以嗎?”
“唔。”
苗先生回答得很高興。
7
苗先生把小張送回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小張覺得,自從離家出來打工以後,他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室友去盥洗室洗漱了,小張獨自坐在宿舍床上。直到九點他都覺得肚子撐,手邊還放著苗先生給他現烤的蛋黃酥。他很久沒有這樣,光坐著窮開心,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好。想起和苗先生下棋的場景,他就忍不住笑出來了。心想,苗先生都三十幾了,怎麼還這麼不正經呢。明明是要輸了,居然把貓丟在棋盤上,說這盤不算。小張的耳朵可好使著,這點小把戲一點也瞞不過他。
小張的眼睛沒有完全失明的時候,曾和人學過下象棋。後來,因為娛樂活動少,漸漸就練著下盲棋,別說,還挺有兩下子的。所以,他也毫不吝嗇地展示了自己下盲棋的本領——他無視苗先生“算啦,算啦!”的求饒,摸索著摸索著,把棋盤給復原了。最後把苗先生給將了軍。苗先生哭笑不得,揉揉他的頭說,“你這小奶娃哦,看在蛋黃酥,的份上,也……不讓讓我!”
小張笑著揉揉臉,起身摸到洗手間衝了一把臉。他在洗手間和宿舍之間走來走去,決定消化消化。
那之後,漸漸入秋了。
苗先生還是保持自己的規律,每兩週來做個腰椎推拿。小張總是多送他一個肩頸推拿,要是遇上苗先生有些感冒,就給他拔個火罐。有時小張不用上晚班,他就去苗先生家坐一坐,蹭一碗飯吃。他一點也不怕苗先生嫌他麻煩——連門口踢毽子的毛孩子也常常被他招待呢。
不過,要說小張喜歡苗先生做的飯,他還是更喜歡苗先生這個人。苗先生雖然說話很困難,但他會用很大的耐心來告訴他,天空是什麼樣的,貓咪的眼睛是什麼顏色,門口的河裡有怎樣的魚。苗先生用他特有的,緩慢的語調細細地訴說自己曾去過的地方。小張覺得自己在分享他的視力,連帶著,分享了他的回憶。
啊……苗先生真是個溫暖的人。小張有時會這麼想。
入冬後的一天,小張坐在苗先生家的沙發上。他伸手探了探,摸到苗先生的手臂。他想了想,第一次問道,“苗先生,我能知道你長什麼樣嗎?”
他閉眼傾聽,聽到沙發微動的聲音,還有輕細的衣物摩擦。他感到苗先生向前傾身,把臉湊到了他面前。
“唔。”苗先生答應了。
小張又臉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他訥訥地抬手,摸到苗先生的臉,仔細用指尖描摩他的五官。他
感到苗先生的呼吸離他很近。
他摸到寬寬的額頭,濃濃的眉毛,高高的鼻樑骨,他覺得,這應該是一副“雖然挺爺們兒,但也很和善”的,說不清楚的長相。
“苗先生,嫂子在哪兒?”小張冷不丁問。
苗先生無奈地低笑了一聲,說,“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了。”
小張挺理解的,想了想,說,“那,以後有我幫的上忙的,儘管開口。咱也能過更好的生活。”
“噯,”苗先生笑著答道,“要小奶娃幫……的地方,很多。”
苗先生乾燥厚實的手摸摸小張的腦袋。小張又臉紅了。
8
冬天對小張來說,最大的苦惱是睡覺特別冷。員工宿舍很簡陋,別說空調,連取暖器也沒一個。晚上鑽進冰冰的被子得打個哆嗦,睡進去好久才暖過來,早上又會早早被凍醒。
去年小張凍得不行,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壓在被子上,還得充個熱水袋才能睡著。結果到現在腿上還有被熱水袋不知不覺燙出來的泡,留下了一個圓形的疤。
今年,小張自己工作終於攢了點小錢。買被子是捨不得,想讓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