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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榮啟元沒有辦法回信,因為他也不知道榮景笙哪天能到哪裡,更不知道如果自己回了信,那封信是不是能夠正好在榮景笙正好在的那天送到。他平頭一回覺得沙羅的郵政系統實在是太效率低下了。
新的信塞了進去,卻又忍不住把昨天的,前天的,大前天的……一封一封抽出來看,怎麼看都看不夠。榮景笙的字實在難看,他平時掃一眼都要牙疼的,現在卻覺得可愛無比。看完了信還不夠,還要想象一下榮景笙登臺演講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像上次記者會那樣張牙舞爪地?不對,李銘哲他們大概是不會允許他那樣的。臨走的時候叮囑了無數次“一定要聽李叔叔的話”,他應該有聽進去了……吧?
平時在身邊的時候總覺得煩得要命,真的分開了,才猛然發覺就像缺了身體的一部分,處處都覺得不習慣。
只要一閒下來,立刻就會不由自主地想那個人。從檔案堆裡抬起頭來喘口氣的時候。微笑著把會見的客人送走的時候。晚上躺下來閉上眼睛開始自我催眠的時候……
他現在在哪裡?今天可有吃得上一頓好飯?現在可有張乾淨的床?那裡蚊子多不多?他身邊帶的藥夠不夠用?
每天晚上都揣著這一肚子的牽掛艱難地睡過去。睜開眼又想:他現在應該已經上路了吧,不知道今天又該到哪裡去?
彷彿有根線從心裡頭長出來,又拴在那個人身上。不論他到了哪裡,都能扯得他一下一下地疼。
月亮宮的餐桌上又變成了只有榮啟元和景筠景筌三個人。榮啟元吃一口飯就忍不往榮景笙常坐的椅子上瞟一眼,彷彿是希望他突然會像變魔術一樣,突然從哪裡冒出來,說“我回來了”。
但是他沒有。
《星期八》最先發現了總統的變化,這天的頭條是:總統瘦了一圈,誰幹的?
榮啟元笑著想,不知道他那裡有沒有星期八賣。
在人民黨的全國宣傳計劃裡面,榮啟元總共要參加其中的三場,分別在沙羅、若羅和埃羅島上三個主要的城市裡面。現在榮啟元有些動心了,他想去到榮景笙說的那些村莊和小鎮,想看看這個國家最貧窮最辛苦的那些人。
胡思亂想中,有內線打進來:“先生,是景笙。”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說:“接過來。”
“現在忙嗎?忙就掛吧。”榮景笙的聲音照例是很大的,有種開天闢地的氣魄。
“五分鐘以後有個會面。”榮啟元波瀾不驚地說著,鼻子竟然有點酸了。
“見誰啊?男的女的?”
“女的,阿美利加國時代週刊的記者。”
“不許說我壞話啊。”榮景笙強硬地命令。榮啟元嗤笑:“你怎麼知道人家一定會問到你?”榮景笙說:“別以為我在外面就沒報紙看了!這幾天連著有幾篇評論都在說你是不是要培養我做接班人。去他媽的,要不是想幫你忙我才不幹這些破事兒呢!等你退休了打死我都不碰!”
榮啟元怔住。
說實話他確實,有那個想法。
榮景笙雖然說話做事都像石頭打出來的砂子那樣粗糙,但是往往一擊而中問題的關鍵,有時候連榮啟元都感到意外。
如果能好好地教他,小心地給他鋪路,也許他以後就能成就一番事業。
但是現在他說,他只是為了幫自己才會做這些事。他自己根本不就不喜歡。
榮啟元有些高興,又有些失望,非常惆悵。
他有些賭氣地說:“你要是不喜歡,現在回來也是可以的。”
“不!”榮景笙拒絕得堅決而乾脆。“我一定要走一趟,才知道沙羅全國大概是個什麼狀況。明年你就要準備競選連任,到時候就派上用場了。你聽我的,人心隔肚皮,你敢說人民黨所有人都向著你?你敢說他們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你好的?算了吧,我才是一心想著你的!”
榮啟元哽住了。
“好吧,隨便你。”
“你要是有空就過來玩玩唄。我們下一站到堪爾鎮,那裡有個機場,你可以叫空軍送你過來嘛。”
“好吧,我看看日程。”
“行了車要開了,這是在加油站呢。”
“好——”榮啟元話音未落,那邊已經響起了結束通話的嘟嘟聲。
他拿著聽筒,總覺得剛才那個電話是自己夢到的。怎麼才說了這麼幾句話就結束了?他還有很多話沒說呢,要按時吃飯,要注意天氣,晚上要多穿件衣服……就是給他一個小時的時間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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