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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吃地笑我:“野鶴?不要變成野鬼罷。”
我背過手:“野鬼也罷,只不過,要你相陪!”
她不以為然,可我說的卻是發自肺腑。她可以每日開懷地笑著做任何事,一頓飯也可以讓她弄得熱鬧非凡。看著她端著竹筒的樣子,我不覺怔住,她也曾是個嬌生慣養的八旗秀色,居然會有這樣隨遇而安的性格。看來我的幸運不在於那些榮華富貴、貴胄身份,而是在於,有那麼一個女人。我所想的,都是她所想的;我所痛的,也都是她所痛的。
回京城的路融在國孝家孝兩重哀痛裡,雅柔一直抱著我們的韻兒發呆,我回憶起出來之前的點點滴滴,回憶起四哥在這場鬧劇裡扮演的角色,開始重新看待自己的位置。“丈夫在世當有為。”我的使命尚未完結,我未來的生命裡還有一個封印,那就叫做“一諾竭忠悃” 。
舐犢(1)
寸草萋萋,難報三春暉
有些不能適應京城的寒冷了,尤其是在這滿目淨白的門口。鋥亮的門環倒映著我的臉,扭曲而晦澀,再對上銀質扁方一端折射的光芒,平添多少悽絕。
門樓上掛著的燈籠輕輕地搖晃著,巨大的“奠”字隨風牽引著我的神思。手扶上褪色的大門,“恕報不周”的字樣已有些發黃皺摺,幾乎快要掛不住了。我使勁平整了兩下,是一種刺痛的冰涼。
一束馨香薰疼了眼睛,那呆板的畫像漸漸從視線中模糊,我索性閉上眼睛,小聲唸叨:“阿瑪,您怎麼不等等呢?女兒太任性,總是在付出了代價之後才懂得愧悔。阿瑪,您是最惦念女兒的,為何也捨得強加一份遺憾給女兒呢?”擋不住緩緩滲出的淚,我只能緊緊合十雙手。
“小柔,你這樣子沒得叫你阿瑪看了難過,好歹皇上還放你來看看,就是開了天恩了,我想你阿瑪也能放心。”福晉的聲音驚醒我,我抬手擦拭一下臉頰,對她低了低頭:“勞額娘陪著,這裡涼,倘若受了寒倒是女兒的不是了。女兒還要在這裡伴靈十日,額娘自去歇著吧,這有丫頭陪著就行了。要什麼,我自然不跟額娘見外。”
“也罷了,穗馨,好生伺候著。”福晉說完就扶著丫頭顫巍巍地走了,一時間靈堂裡只剩下我和那個叫穗馨的丫頭。自從我回來就不把喜兒帶在身旁了,因她是許了李衛的,所以就暫時放在屋子裡替我打點些尋常針線活計,總要捱過這兩年國孝才能聘嫁。錦繡她們幾個大的都到了年歲,我們回來之前就由妍月做主配了出去,現在的那幾個小丫頭我又沒有心情調教,於是就隻身一人過來了,反正在外生活這麼久。
除了喜兒,別人我還真不好接受。眼前這個穗馨,好像是我這個身體本尊出嫁前的丫頭,那年匆匆忙忙幾天,也沒跟她說上幾句話,覺得她心還算細。只是我不願意讓她知道我已不是從前的雅柔,所以面對她總有點小心翼翼。福晉顯然以為仍舊是她貼心,所以把她留下來。我閤眼禱告了一會,就在蒲團上坐下來,招手叫穗馨坐在我旁邊,跟她閒聊:“穗馨,你也不小了,怎麼額娘還不給你尋個人家?”
她微微紅了臉,順下眼睛:“小姐您怎麼忘了,奴婢是許了伺候大少爺的,後來大少爺歿了,奴婢也就……”
我有些驚訝之餘也不免惋惜,聽說長子歿世已經五年有餘了,難道這個丫頭就這樣糟蹋了?想到這我說:“穗馨,不如我去跟額娘商量一下,還是早些給你尋個出路,也……”
沒等我說完她就大搖其頭:“奴婢萬萬沒有別的腦筋,奴婢這輩子認了,求小姐不要怪罪。”她嘴上這麼說,表情卻明顯的黯然。
我忍不住安慰她:“怪罪?我幹嗎要怪罪你?終身怎麼可以耽誤?你放心,我去說額娘自然不至於駁我的回。”
她詫異地看著我:“小姐,您不是跟奴婢說笑話呢?從前總是跟奴婢說要忠貞不二,不能有外心的,不就是小姐您麼?”
我哭笑不得,這雅柔自己死心眼就完了,還教育丫頭也這樣。拍拍她的手,我說:“你又沒真的開了臉,不妨的。來,當著老爺的面,這個主我給你做定了。”她還是滿臉疑惑,欲言又止。我正要細問,門外一個丫頭往裡探頭,見我看她急忙回說:“回十三福晉,小格格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小小的身子一搖三晃地跑進來,直接栽到我懷裡,我驚訝了半天才看見後面跟著的喜兒,不免嗔她:“你怎麼把格格帶到這地方來了?”
喜兒呵著手說:“奴婢沒辦法,小格格整天鬧著要娘,把爺聒噪得受不了了,一迭聲地叫給送來。”
我無奈,只得打發穗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