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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這話,一下就跌坐回圈椅上。是的,緣故…………若不是我記得昔日同死誓言,想詐雲兒回來……他怎麼會不顧岳飛喝罵阻止,急急跨上颯露紫?
我用性命賭注,終於贏得他魂魄歸來?“呵呵……原來,是朕……是朕嗎?”
我狂亂的眼神盯著韓彥直,瞧著他嘴唇一翕一合:“若雲兄弟未曾違背綱常,如今他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之時,上有官家厚恩相待,下有兒女承歡膝下,更是嶽伯伯心中最以為傲的長子!”
“臣知官家心中所恨…………但恕臣斗膽直言,雲兄弟若不與官家有那般牽扯,又怎會被嶽伯伯認為悖逆?”
我嘶聲慟哭,狠狠捂著耳朵撐在案上,卻阻止不了身體漸漸脫力下滑…………胸中腥甜再次無法遏抑地湧出,我口吐鮮血意識失去前,所見只有韓彥直那愧疚的雙眼。
待到再醒來,就見人影綽綽,模糊了好一陣,才看清伯琮伯玖都哭著圍在我床頭。
而韓彥直,剝去冠袍,一副罪臣模樣跪在外間。
我凝聚力氣,盡力清晰道,“喚他進來。準備擬旨。”
韓彥直沉默入內,我努力去看他,甚至還微微笑了笑。
因那一席話,分明就是生生用刀刃剜去腐肉,只為了圖存救亡…………我知道邊境岳家軍舊部開始人心浮動,韓彥直必須為了大局著想…………為情所困歇斯底裡的皇帝,已經成了那塊腐肉了吧?
我凝視著他緩緩磨墨的手,微弱道,“朕恨極了的事,無法寬恕。但朕也知道,不能因一己私慾禍害天下。可要朕下旨放岳飛一家出獄,朕委實辦不到。”
他的手頓了頓。
“所以……擬詔,朕禪位太子伯琮。”
韓彥直口稱遵旨,更加鄭重地一圈一圈手持墨條在端硯上輪迴,彷彿在用心醞釀將來。
“京城宮中衛戍將官,朕一直留心,這些年總算沒被秦檜一派的人沾染,不會有什麼異動。”
“伯琮,你登基之後,留秦檜秦相國一條生路吧。雖然他心思陰鶩,能忍能謀……可用在對西夏金人身上……”我氣喘唏噓道,忽而又覺得荒謬,自己竟然會為那老頭求情,可…………真正的主謀,只是趙構一人。
“朕欠岳飛的,也用命去還。”低聲對韓彥直耳語完,我毫不猶豫地在禪位詔書上用了自己的印。韓彥直等官員,便對著伯琮再三叩拜,口稱萬歲。
伯琮紅著眼眶,鄭重領頭又對著床榻上的我跪拜。“父皇……”
“去吧……該你忙了。”
又喚韓彥直俯身來,微弱道,“子溫,朕在幾日前,秘逾秦檜,讓他把瘟疫而死之人用過的被褥……塞進大理寺嶽霖李氏等人的牢房內……朕原本……呵呵……是要看著岳飛喪妻喪子……哈哈哈哈,現在施救,還來得及。”
韓彥直臉上震驚,急急衝我一禮,起身便往外走。
我轉眼直視帳頂,喃喃道,“雲兒……朕及時回頭,沒有害了你弟弟性命……你可願,對朕手下留情幾分?”
闔上雙目,仍由淚水緩緩滑落。
紹興十八年萬壽節前夕,我傳位太子伯琮。三日後,我不顧衰弱病體,堅持要南遷渡江,回臨安皇宮居住。
面對伯琮哭求,我道,“朕時日無多了,只想死在福寧殿內。你真要不孝不肯應了朕的心意嗎?”
成為新相國的韓彥直總算也合應了一回我的心思,勸服伯琮,更在讓我看送駕的文武百官名錄這種無聊的事時,略微解釋了一番岳飛去向:他已闔家前往武州,終身戍邊不願再返。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中,我回到了銀裝素裹的臨安城內。短短時間,福寧殿內外被重新打掃,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恢復成了離開時的模樣。而庭院中那株白山茶花,經過這麼多年的生長,已經長成了一大株,累累結著花骨朵兒。
我躺在床上,側耳用心聆聽:雪花輕輕落於屋簷,潤溼拱獸脊樑。依稀恍惚,還有那熟悉的腳步聲,大步踏出積雪脆響。
“官家。山茶又開了呢。”
是誰的聲音,興沖沖清晰繞樑?
茶花不敗不謝,凌寒開得團團簇簇,被雪一映更是皎潔。我已經起不了床,甚至動彈也難,只睜著眼睛,努力感受殿外那方向,恍惚隱隱的皓白光華。
這一世,已近彌留了吧。
伯琮帶著百官,從汴梁趕來,果然擾了我的清淨。正在外間哭泣不已…………呵呵。
我慢慢回想那刻骨銘心的摯愛,白首不離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