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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一離開宇文樂的視線範圍，玉然煙就迫不及待地對宇文浩道。腰間那一抹溫熱讓人感覺好不自在，玉然煙彆扭地想起君公子也曾這樣帶著她踏空而行。

宇文浩抿唇不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腳下速度倒是慢了下來。

他不說話，玉然煙也無可奈何，憋了半天，只吐出兩個字：“怪人。”

夜微涼，兩個相對沉默的人在空中飄飛。風過處，激得玉然煙裸露在外的面板略有些涼意。轉頭見宇文浩只一件薄衫，胸口處隨意地敞開，不由得出聲道：“怎麼不穿衣服就出來？”

宇文浩神情微怔，但很快就恢復原樣：“你在關心我？”

“我……”玉然煙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有些不悅，扭過頭去，口中硬聲道：“誰關心你。大半夜穿那麼少，登徒浪子。”

宇文浩轉頭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腳下速度卻是驟然加快。沒等玉然煙反應過來，昊宇閣已近在眼前，星宇軒中燈火明亮，應該是丫鬟和小廝不敢睡覺，都出來等待。

“瑾兒姐姐呢？”玉然煙這才想起走在自己前面的瑾兒。

“她自會回來。”宇文浩淡淡答道。話音剛落，兩人已穩穩落在地上，旋即她便能感覺到腰間一鬆，宇文浩已放開了她。

玉然煙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應該是說宇文浩今天有點不對勁，冷冷淡淡的。自從她住進了近月軒，宇文浩也諷刺她打擊她，卻從不會像初見時那樣淡漠。今晚卻很能感覺到他的冰冷之意，看不出來是真的動怒了，還是有什麼觸犯到了他的禁忌。

宇文浩仍是什麼話也沒說，甚至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便隨意地往皓月軒的方向走去。玉然煙心中不解，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襟問：“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和刺客打鬥受傷了不成？”

宇文浩停了下來，也沒有掙開她，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我不對你惡聲惡氣，倒不習慣了不成？”

玉然煙面上一紅，卻沒有躲避，直言道：“是有點不習慣，不會是受了內傷，你怕說出來丟人，在硬撐著吧？”

“我沒事。”宇文浩忽然正色道。

玉然煙忽然反應不過來：“啊？”

“我說，我沒事。”宇文浩無奈地重複了一次。

玉然煙鬆開自己拉著他衣襟的手，低著頭輕聲說：“那就好，我回去睡覺了。”說罷便抬腳要走。

“喂，你不是說，總有一日，要殺了我嗎？你不是很恨我剝奪了你的自由還百般戲弄你嗎？還有擂臺上我傷你哥哥，你不是一直恨我入骨嗎？若是我被那刺客殺了，豈不正遂了你的心願。”宇文浩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裡盪漾出越發孤寂的意味，他隨風飛揚的墨色長髮和白色紗衣，令他看上去有些許寂寥。

玉然煙頓了頓，沒有回頭，言語卻是恢復了往日的張揚：“要殺你自然是我親自動手，你只能死在我的手裡，別人誰也不能殺你。”

宇文浩默默地站在原地，注視著她慢慢離去的身影消融在夜色中，心中一聲長嘆，恍然迷失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們是敵還是友？他傷她親兄，又送上好藥。他救她一命，又將她禁足。他從來不做沒有理由的事，卻不知為何與她有了如此複雜的牽絆。他到底是要讓她恨他，還是……

“二公子，夜已深了，回去歇息吧。”他的身後不知何時立著一個溫婉的女子，輕言細語道。

“恩。”宇文浩輕聲應了一句，就快步離開了。

那女子也隨著他原先的目光，望著玉然煙離去的方向。只有濃重的夜色，只有濃重的黑，什麼也看不到。如同她總是看不清他的內心。

四年前他剛剛回到風之谷，走進眾人的視線中，許多弟子雖表面對他恭敬，心底卻極是看不起他。名門正派中的人，連暗器都有所非議，何況是他所用的各種毒呢。她成為了他的貼身丫鬟，伺候左右，漸漸成為最瞭解他的喜惡的人。他不喜與人來往，在將風雲決習會、正式擊敗宇文樂之後，便請求他的父親給了他最偏僻的角落作為住處，不願與人來往。

她讀不懂他的孤寂，也讀不懂他冷漠面容後的堅持。她只能跟隨他左右，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甚至談不上為他分憂。

世間人，人自知已難，何況知人乎？

瑾兒也輕輕嘆了一口氣，亦步亦趨地跟上了宇文浩。

謙謙君子寒煙起　【卷一】　玉門卷　第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