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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有人的腳步聲接近,烏溪放下簾子,坐正身體,車門從前邊開啟,他看見隨行的族人阿伈萊和自己一樣,腰板挺得直直地站在一邊,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高大一些似的,身後是一個滿臉堆笑的老男人,老男人帶著奇怪的高帽子,寬大的衣袖垂下來,一直垂到膝蓋附近,手也被遮在裡面,一張嘴聲音又尖又細:“喲,這就是那位巫童大人不是?雜家有禮了。”
隨行的魯百川趕緊用南疆蠻語對他解釋說:“這位是皇上身邊的喜公公,是第一等的紅人,皇上特意派了喜公公到宣德門外迎著您,還要在宮裡設宴為您洗塵,是天大的抬舉啦。”
魯百川是南疆邊境上的一個漢人,打仗的時候是被馮元吉徵收的嚮導之一,他官話和蠻語都十分精通,人又機靈會往上爬,在軍中混成了半個紅人,南疆來客一行對漢語都只限於簡單的對話,稍微複雜一點就半懂不懂的,所以被特別指派過來做巫童的譯侍。
烏溪的臉被黑布蒙著,只露出一雙極黑的眼睛,掃過魯百川。魯百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總覺的這孩子的眼睛不像個孩子,那麼黑,那麼野,和那神神叨叨的老不死巫師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冷冷地看過來的樣子,總讓人心裡涼颼颼的。
烏溪慢慢地站起來,魯百川諂媚地伸手去扶,被阿伈萊一巴掌拍在手上。
魯百川大怒,轉頭,卻看見兇悍的南人正怒氣衝衝地瞪著他,裸/露的上身露出的色彩鮮豔的紋身,讓年輕的武士看起來有些猙獰,剎那間,魯百川的怒氣就涼在了肚子裡,訕訕地退在一邊,看著阿伈萊彎下腰,用一個極謙卑的動作讓烏溪抓住他的小臂,小心地扶他下車。
烏溪抬起眼,看了看那尖聲尖氣的喜公公,猶豫了一下,想起大巫師囑咐他說,到了中原要收斂自己,就當是為了保護全族的人,於是終於還是微微低了低頭。
喜公公立刻一側身,表示不敢受禮:“這可折殺老奴了,萬萬不敢!”
皇城在京城中心,宮殿連著宮殿,稍微一不小心就要迷失在這樣的金碧輝煌裡,像是一直羅到了雲裡一樣,烏溪仰頭看見,心想,真是高啊……
他有那麼一點害怕了,可是不能表現出來,因為身後還有阿伈萊他們,還有那些仇人的兵將們在看著,他不能丟了族人的臉面。
烏溪悄悄地深吸一口氣,整整自己的衣服,隨著喜公公往裡走去。
南疆的武士們到了大殿的時候,交頭接耳的文武百官都安靜了下來,看著這一隊南蠻氣勢洶洶得列隊進來,常年的野外生活讓他們看起來肩膀特別的寬闊,男人們的肩膀上都有圖騰似的紋身,蜜色的面板露在外面,披頭散髮。
景七承皇上赫連沛恩典,坐在這尊大佛身邊,正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打哈欠,才打到一半,聽見報,又憋了回去,又使勁把眼睛裡的泛起的淚花眨巴出去。
他依稀記得上一世只聽說南蠻俯首稱臣,皇上滿足了虛榮心,也就沒別的么蛾子了,沒有什麼質子進京這碼事,果然重活一遭,還是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遠遠地望去,想看看把大慶四十萬精銳全都摺進去的彪悍的南蠻究竟長是什麼樣子。
卻一眼看見了被那些武士們簇擁著的一個孩子。小小的身體裹著烏黑的袍子,連臉都看不見,只露出一雙眼睛,顯得鬼氣森森的,腰板挺得很直,看似毫不畏懼地接受著所有人的打量。
可是景七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孩子有些可憐。
大慶的武官們跪下,高呼萬歲萬萬歲,南蠻的武士們彼此看了一眼,也齊刷刷地跪下,只有那黑袍子的巫童還站在那裡,顯得孤零零的。
禮部簡尚書橫眉立目,重重地清清嗓子,怒道:“大膽,爾等既臣服我大慶,當以聖上為尊,既見君父,當行三跪九叩之禮,因何不跪?!”
阿伈萊高聲說道:“大慶的皇帝,我們打了敗仗,向你稱臣,下跪也是應該的,可巫童是將來的大巫師,是伽曦大神的使者,不向任何人下跪!”
阿伈萊嗓門很大,一嗓子叫出來,整個大殿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景七眯起眼睛看過去,這人看著膀大腰圓的,可是聽著說話的這個音兒,恐怕還是個孩子,有那麼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牛勁兒。
簡尚書臉色一寒,吹鬍子瞪眼:“吾皇乃真命天子、九五之尊,便是你們蠻族邊境小神親自降臨也造次不得,何況只是個頂著什麼名號的三尺孩童!”
阿伈萊拿一雙銅陵一樣的眼睛瞪著他,簡尚書卻不是魯百川那上不得檯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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