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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現在的狀態,是不應該回到山谷裡來的,真是奇怪,你回來有何貴幹?難道真就是為了看看山裡的雪?”
“不明白的是我,為什麼我回來你會覺得奇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曾在這裡住了那麼久,留下了那麼多東西,難道就不能來懷念懷念嗎?難道這種正常的懷念之情值得奇怪嗎?”
“一個理想全部實現了,或者最重要的理想實現了的人才有資格懷念,你現在是這樣嗎?”
“你給懷念賦予了一個很高尚的意義,但我認為它的意義應該是很樸素的,沒你想象的這麼了不得。”
“哦,那我還真的沒想到,山裡的雪對你居然還有這樣的魅力。”
她笑了笑,嘴巴囁嚅著,想說什麼,似乎又有些顧忌,便看雪去了。
第十二章 牛年十一
這一晚我們的交談並不融洽,到了後面,甚至都覺得有些多餘,我就更不明白她為什麼回山谷了,難道她真是惦記著這裡的雪?這種可能性不可謂沒有,但我總覺得有點滑稽,以她現在的狀態,應該是談不上惦記這個的。她仍寄宿在她舅舅的那間小房子裡,說在學校住久了,還是覺得這裡清靜,想回來又住段時間。我笑話她說:“用山裡的清新空氣把心裡的汙穢雜念統統清洗乾淨,好再到外面去裝新的汙穢雜念是不是?”
她衝我叫道:“你才是汙穢雜念呢!”說罷她氣沖沖地離開了亭子。
從前有一次她也曾這樣負氣離開過,不同的是當時我很後悔自己說的話,這次卻為自己的話沾沾自喜。顯然我說到了點子上才惹她發怒。因為我實在看不出她這次回山的真正意圖,重續前緣更是虛無縹緲,所以,讓她難過而不是高興只會使我感到愉快。我回齋時路過她那棟樓房,聽到裡面又傳出了熟悉的笛聲,不禁立住腳聽了一會。奇怪,笛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依然那樣清揚悠悠,韻氣飄飄,合滿山之雲霧,動翠綠之簫竹,令人陶醉。歲月彷彿在她的笛聲裡凝固了,我好像依稀回到了從前的時光,詩詞歌賦,柔情繾綣。不過聽久了,還是能在笛聲裡感受到一點與往昔的不同之處。某些時候,她的旋律有些急促,這顯然是現實的痕跡,她受到過許多欲望的衝擊,在那種情況下她一般是很難有足夠的思考對策的時間的,只能憑著本能應對,自然慢慢養成習慣,不知不覺就快捷起來,吹笛也難免沾上這種新的習性。
我帶著她笛子的殘餘音律回到房間,先前的歡喜忽然變成了鬱悶。必須承認,她的笛聲還是頗能觸動我的心絃,只是這種觸動要把我完全送回到從前的那種感覺當中,已不大可能。這大概就是鬱悶的原因。我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拿不起,也放不下,可笑我一年來自以為是絕對能夠放下的。當然,這也跟對放得下的理解有關。如果理解得淺一點,自然就放下了,理解得深一些,確實相當困難,畢竟從前的感情不是一個小故事,而是生命中的一段河流,在那段河流中有著許多奇異的風景,而且過去之後就將再也欣賞不到的。我坐在老藤椅上,看著外面像木炭一般的黑夜,痴痴地發呆。心情沉重乎,輕鬆乎?說不清。我只是不想動,希望這個晚上就此坐過去,不要去床上消磨。人的身體有時候躺下了反倒會覺得累極了,而坐著卻是最沒有負擔的休息。這種怪異的感覺我是在半年前發現的,當時我很害怕,以為自己犯了什麼怪病;後來才知道虛驚一場。實際這樣的感覺是一種進步,它包括了兩個方面,即精神的和意志的,甚至可能還有別的方面,雖然我不能肯定,但因為剛剛發現它,自然不敢認為自己已經徹底瞭解了它,故我完全可以有這樣的期待。坐著發呆,沒有躺下去的虛幻,也沒有站著的悲愁,它彷彿是一箇中間點,能平衡各種各樣傾斜的情緒,把心擺放在一個最合適的位置上。
接下去有三四天,我沒去山谷,就連散步都沒有,一閒下來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我不想看到明月,也不想聽到她的笛聲。為什麼?我不知道,根本就不想知道,反正是這種感覺,我百分之百尊重這種感覺,直到它消失,如果不幸它能消失的話。可我不得不承認,我到底是一個俗物,十足的俗物。我自以為憑藉山谷的造化就能高雅起來,實際這始終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願望。每當夜幕降臨,山裡的霧氣漸漸凝聚,散發出一股淡雅的香味,姑且不管那究竟是釋家的佛香還是樹林的清香,總之是很熨貼人心的,這時候聽到從山間飄來的悠悠笛聲,立刻就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我知道,充耳不聞幾天容易做到,但再要堅持下去就相當難了,一種強大的阻力來自於內心深處,那裡響起了激昂飛越的旋律,將我的心不斷地向外拋撒。我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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