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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相處的時間比家人還久。漸漸的,他長成一個乖戾頑劣的少年,常常依靠犯錯或惡作劇來博得關注,給工作繁忙的父親增添了許多麻煩,而調皮叛逆的孩子往往令家長更加不喜。於是他學會了自我寬慰,凡事裝得滿不在乎,久而久之居然真的養成了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輕浮模樣。
總而言之,他和父親的問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學生年代,在選擇專業和學校的問題上,以及幾件重要的家事上,使他越發認識到父親的專制和冷血——父親曾將姑姑軟禁,並逼迫她移民海外,只因她的作風影響了唐家的聲譽,而他自己卻四處留情,搞出三個私生子,這實在大大顛覆了父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成年後的唐迦南,用全新的眼光,對這個曾經偉大完美的父親形象予以重估,終因參雜了太多太複雜的情感而失之客觀公允,不知不覺走到了對立面。十年過去了,他處理親情的手段絲毫不見長進,依舊是少年時的那一招,放蕩不羈的私生活。恣肆無度的奢侈揮霍,甚至於任性草率地宣佈訂婚。可惜,這些全都影響不到唐湛,他永遠是一副舒緩從容,極為淡定,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
唐迦南最痛恨的,就是他的這種淡定。
現在,唐湛終於不淡定了,聽到他失蹤的訊息,第一時間親自飛來紐約,雖然他並沒有死,但他總算如願以償,可他為什麼會感覺到無限酸楚?
他看向艙外那片蔚藍明淨的天空,一大團一大團的潔白流雲,慢慢變成絲絲嫋嫋的煙雲被拋在身後,往事自他的腦海風馳電掣一般飛掠而過。三十年,只如一瞬間。
他似有所悟,忍不住輕輕側過頭,斜瞥了父親一眼。
唐湛低垂著頭,微微下垂的嘴角,給人一種悲哀的意味。
此刻他的心裡,確實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已經五十歲了,一個人所能經歷的絕大部分東西,他差不多都已經歷了。昔日的雄心豪情也漸漸熄了。他走過漫長時光,終於找到了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金錢,不是權勢地位,而是曾經被他忽略多年的家人和親情。他很願意為過去錯失的時光彌補,奈何兒子卻不領情。
他記不清究竟哪本書上曾經說過:兒子是時間對男人許下的諾言,每個父親準保會發覺,他所珍視的一切在某一天會被認作是愚不可及的東西,而這世上太最愛的那個人總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思。
他的兒子們似乎總也不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對他們的愛。他亦不過是像天下所有的父親那樣,想幫助兒子做正確的選擇,使他們在未來儘可能的少走彎路。
他走過十幾年的漫長歲月,終於摸索出來的一點兒成果,一個成功商人的經商之道、成功法則,精準敏銳的判斷力、鑑賞力……所有這些,他好想傳授給子女——或許選擇的方式略有不妥,但他的愛心絲毫不減。然而他被認為太專制了,甚至是老了,過氣了。
他覺得很悲哀。
然而,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流露出這種悲哀,因為他是唐湛。
唐迦南不懂得怎樣做一個好兒子,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好父親。在孩子們最需要他的年月裡,他忙於事業。錯過了教育他們的寶貴時間,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孩子們已經長大成人,不再聽他的了。
十餘年來,他們倆首次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長大十五個小時,卻只是做了簡單交談。超長時間的飛行,和前一夜的擔憂焦急,使唐湛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現在知道兒子沒事,放鬆下來,便躺在軟椅裡睡著了。
他的眉毛漆黑濃重,鼻樑挺直,嘴巴緊緊閉著,彷彿隨時準備發號施令。他醒時永遠是一副精神奕奕、精明幹練的樣子,熟睡後似乎也不肯放鬆自己。然而時光不可逆,他終究還是老了。
這是唐迦南成年以來,第一次凝視父親的睡容。
他從來不知道父親是這樣的,心裡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靜默了好長一會兒,才將毛毯輕輕蓋在父親身上。
飛機落地之後,唐迦南首先隨父親回唐家老宅,把自己在紐約的情況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回報了一遍,接著把唐老夫人的碎碎念聽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還要接受兄妹的責備。兩個小時後,他終於坐不住了。
“奶奶,我得回去了。”
“今晚就住這裡吧,天都快亮了。”
“不行,我必須回去。”他說著已經站起身來。
唐老夫人這才發現,他連外套都沒有脫下來,不由得皺眉,“你這臭小子,我為你擔心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你才回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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