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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有那種錯覺,自己彷彿正在一點點地扼殺他?
“仲華!你看!你看……”我勉強擠出笑容,從他手心裡拿起一股釵笄,草草地將自己的頭髮按男子髮髻的樣式盤於頭頂,然後將那支一半兒的單股玉釵插於髮髻中,牢牢固定住。“我現在可是陰戟呢,護軍陰戟!你看我這樣盤髻,是不是更有男兒氣概?我明年二十啦,你說這算不算是行及冠禮呢?仲華,去年你及冠的樣子可真帥,我瞧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啦!我……”
我拼命想活躍氣氛,他卻是一言不發,只顧直愣愣地盯著我的發頂。倏地,他伸手將自己頭上的發冠摘下,摸索著將另半支釵笄插入髮髻。
我呆呆地仰著頭望著他的頭頂發呆,一時之間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他忽然將我攬入懷裡,在我耳邊輕聲允諾:“我現在不勉強你——但是假如哪天你想離開了,只需給我捎句話,哪怕一個眼神,一個暗示,我便會立即帶你走!”
我身子一顫:“仲華……”
“傾禹所有,允你今日分釵之約,一生無悔!”他放開我,眼底透著無比的決絕,帥氣的臉上沒有半分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是認真的,並非隨隨便便的說笑……這樣的神情,神聖無欺,我曾見過,與他及冠成人那日在廟堂之上如出一轍。
須臾,他恢復了常態,慵懶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他笑著退後幾步,邊退邊用手指著我笑:“別忘了,這世上並非只有劉文叔能給你最好的!”
說完這句話,他灑脫地一轉身,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無人的角落發呆。
我知道世上並非只有劉秀能給我最好的,我自然知道……淚水無聲地蓄滿眼眶,我仰起頭來,望著凜冽瓦藍、不帶一絲雲彩的天空,眼角笑著流下淚。
何況……劉秀給我的,從來都不是最好的!
我們兩個的關係,是夫妻?朋友?知己?還是……愛人?
又或者,其實什麼都不是!
我擦乾眼淚。最近情緒太過纖細敏感,動不動就流淚,這實在不符合我的性子。我得趕快把注意力收回來,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我還有一堆的事要做,我要建立騎兵營,要做好護軍工作,要聯絡上陰識的情報網,要繼續寫我的《尋漢記》,還要……尋找二十八宿!
我很忙,現在忙,以後會更忙!我沒有時間讓自己停留在這裡胡思亂想。
“啪啪!”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丟開那些奢侈的亂七八糟的念頭,我轉身往馬廄走去。
鄧禹說馬鞍已經做出來了,我得去驗收成果。
一曲悠揚的調子驟然飄起,聲卻不曾由低音轉高,竟是突兀地將音律拔高,再拔高,猶如乳燕沖霄。尖銳、淒厲、脆弱……一如我剛才纖細感傷的心境。
是他!
聲近在咫尺,我加快腳步,穿過中,果然在廊廡屋簷旁的那株大樹下找到了那抹白色的影子。
就在我想靠近的時候,聲剎住,馮異收了豎,突然轉身走開。
這下子我反而愣住了,我進門的時候他分明看到我了,為什麼避而不見?他去各郡縣整頓風氣也有好一陣了,好容易回到邯鄲,怎麼見到我反倒如同路人般漠視。
我躑躅地來到那棵樹下,輕撫樹幹,積雪壓住了松葉,層層疊疊,白色與綠色交相輝映。我轉身,學馮異的習慣將後背懶洋洋地靠在樹幹上,緩緩閉上眼。
淡淡的松脂香氣混雜著冰雪的寒意,一點點地包裹住我,我心神放鬆地睜開眼。
驀地,我渾身一顫,雙目圓睜。
原來……竟是如此!
從這個視角,竟是將方才我與鄧禹所處的角落,透過鏤空的中窗洞,半遮半掩地盡收眼底。
白虎卷·第三章 亡命天涯兩相依 5�亡命(1)
劉秀北上的下一站是真定所轄的射犬城。
臨近年關,元日將至,即便困苦如我們,也或多或少地沾了點新年的節氣,大家在射犬奔忙之餘不自覺地臉上帶了笑容。
我訓練的五十名騎兵也開始似模似樣,我心有所慰,只是時機未到,仍是不便拿出來與人炫耀。
然而事情並不如我們所想的那麼一帆風順,大年將至之際,一個措手不及的變故驚雷般砸向我們每一個人。
我們前腳剛離開邯鄲,後腳那個奸險歹毒的小人——趙繆王之子劉林便率百騎兵卒馳入邯鄲城,進駐原趙王宮殿,擁立了一個叫“劉子輿”的傢伙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