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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時刻帶著莫測高深微笑的嫣紅唇角,以及眼角眉梢黛青的豔色,都勾勒得十分精緻。滿頭銀髮用透明的紗巾挽起,取了一縷髮絲織成辮子盤在腦後,一根湖綠色絲帶將其固定成蟠龍飛旋的樣式。
此人如此風姿,眉目如畫,但是往下一看,領口處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膚上,密密麻麻爬滿了細小的藍色斑點,實在是有些詭異恐怖。
他手裡抱著一根銀色的麈尾,通體潔白,玉雕長柄,看上去十分仙家氣度。
徐道子定定望他,那熟悉的臉容,令他想起一位故人。
見他沉默,那人微微一笑,慢慢走近,低聲說道:“貴客蒞臨,可願賞光陪同蕭靈子一道,奉茶清談片刻?”
他說話語氣十分恭敬,驚得夏長野揉了揉眼睛。
這個妖道自從入了鄒王府,從來沒有把誰放在眼裡。就連對待楊軒,也並不如何敬畏溫順。好在他鎮日閉關在那件丹室之內,搗騰他那些古怪玩意兒,也不經常出來走動。
夏長野一直覺得這個人神神叨叨,除了一副好相貌之外,真材實料想必亦是十分有限。唯一一個奇特的地方,就是這妖道明明是個瞎子,卻行動自如和常人無異。但是想到他那些旁門左道不知道有多少玄機,就覺得也不值得驚奇了。
這個妖道,現在到底是想做什麼?
卻見徐道子沉吟半晌,忽然開口問道:“沖虛老道是你什麼人?”
蕭靈子聞言心下暗驚。
他原本略有些漫不經心的表情顯得收斂了些許,只躬身答道:“正是家師。”
徐道子摸了一下下巴,忽覺不對勁,他現在可不是那個狂道人徐衍,只是一隻體弱多病的小狐狸,怎麼忽然就變成香餑餑了呢?
想不出原因,就順勢而為也不錯。帶著不負責任的想法,徐道子點頭:“好,上你那裡走一趟無所謂。”
他見著道門後輩,按他以前的身份,實在誠惶誠恐不起來。
那大大咧咧的口氣和居高臨下的態度,蕭靈子不禁心裡一動,眼前這個“非我族類”到底是什麼身份,看來是一件值得商榷的問題。
他躬身微笑,伸手一引:“小公子請。”
指引的方向,卻是那個已經倒了一半屋頂的亭子。徐道子也不驚奇,只點了點頭,信步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一個裂了一半的石凳上。
就在這個時候,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蕭靈子定定望著徐道子那個方向,忽地嘴角一勾:“小公子看來有頗有道緣。”
語畢,他麈尾一掃,馥郁的香氣緩緩浮現在半空中,霎時間,那雜草叢生的羊腸小徑露出了端倪,像是奇蹟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光滑的路面,青磚如洗,香花異草,在微風中搖曳得妍麗多姿。
那亭子慢慢由破敗頹唐的模樣回覆了清雅的舊觀,翻倒的石桌石椅漸漸立了起來,回到了舊時的樣子。摔碎一地的酒具聚集在一起,重新組合成了完整的精緻器具。
蕭靈子又是一動麈尾,緩緩來到徐道子對面坐下,拿起桌面上的酒壺,搖了搖,裡面居然發出潺潺水聲,還有半壺殘酒。
他用鼻子去聞了聞,輕輕笑道:“貧道正愛這杯中物,慚愧,慚愧。”
徐道子見他慢慢給自己斟滿了,又遞過酒壺來給徐道子倒酒。徐道子面前那隻酒杯卻缺了底部的一個碎片,如何斟也斟不滿。蕭靈子目不能視,只是輕輕蹙眉,似乎十分奇異:“咦?”
徐道子忽然想起什麼,撫掌長嘆:“是了,老道忘了。”
他這一聲自稱差點沒把夏長野駭下樹。
只見徐道子從袖中取出一枚碎片,用嘴吹了一口氣,吹走那些浮塵,才將其嵌在杯底。
瞬間如同奇蹟,那枚碎片穩穩嵌在杯底,如同活物一樣,整個杯子通體光滑,再也沒有一絲裂縫。
他接過蕭靈子手中酒杯,自己斟滿,才嬉笑道:“老道我也十分喜歡這種酒。”
仔仔細細聞了一會兒,徐道子露出陶然至極的表情,方才就杯於口,緩緩啜飲一口。
就是那一口,熟悉的果香盈滿口中,徐道子腦海中不期然想起了陳年往事,那個身姿曼妙的美麗女子,眉間一點豔麗硃砂,言笑晏晏,給他將酒杯斟滿。
……這是妾身親手所釀的百果酒……今日踐行,就以此酒送別,祝道長一路平安,幸福安康……
他仰頭一飲而盡,眼角微熱,竟是險險隱藏不住的淚意。
他一直不敢問五郎,如今,她到底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