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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烈是荊照十五年前出遊烈嶼①時,在島上岸邊拾來的棄嬰,名字也由此而來。自小在南海虎尊派長大的荊烈,卻竟遲至十一歲才獲許學習本門武藝——荊照的親生兒子荊越,五歲時就開始習練基礎功夫了。
『注①:烈嶼,今金門縣烈嶼鄉,又稱「小金門」。』——荊烈常想:師父是不喜歡我這個養子吧?……可是既然不喜歡,為什麼又要把我拾回來?……只有裴仕英知道,師兄不喜歡這個義子的原因。那是荊烈只有兩歲時的某一天發生的事,荊烈自己當然不記得。
那天,在沒有人的虎尊派練武場裡,兩歲的荊烈走進去玩耍——他很早就懂得平穩地走路——撿起了一柄當時對他來說還是太沉重的短木刀;荊照和裴仕英正好走進來,看見那個矮小的人兒,竟然用刀擺出了架式。
——嚴格來說當然不是什麼真正的對敵架式,只是很自然地把刀舉到了最能用力揮動的位置而已。
那時候裴仕英親眼看見:掌門師兄的臉色變了。
接著那數年,荊烈越是長大,越像一頭坐不定的猴兒。爬樹、擲石、游泳、跳花繩……這些要求體力與協調的玩意兒,他只要跟著鄰家的孩子玩一會兒就統統學會。
裴仕英知道,荊照當時已經下定決心,不讓荊烈學武。
南海虎尊派上下都知曉,荊照一心要栽培自己的獨生子荊越為下任掌門。荊照當初拾來荊烈這個孩子,不過是為了兒子將來有一個自家人作副手。兒子改名叫「越」,就是期望他將來超越自己——怎能反倒讓親生兒子給一個沒有血緣的弟弟超越了?
——荊照這種私心,正是令南海虎尊派近十年來人材凋零的原因。心灰意冷出走辭別的弟子,這些年加起來也有二十幾個。兩位師叔輩的也因為不滿掌門師兄的作風而離開,自此虎尊派裡就只餘下裴仕英這個師叔。
可是荊烈畢竟也是姓荊的,假如連半點虎尊派的武功也不懂,在外人眼裡可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再加上眾多弟子為這孩子說項,四年前荊照才勉為其難,正式收荊烈進門。然而除了拜師之日,很隨便地傳了個開拳禮之外,根本就一次也沒有教過他武藝,只把他丟給不成材的裴師弟看管,以為可以從此放心。
——他太低估了裴仕英這個老師。也太低估了荊烈這個孩子。
「快穿衣服跟我走吧。」裴仕英把荊烈的手包好,拍拍他肩頭說:「要不真的來不及上擂臺了。」「不行呀……」荊烈從腰間抽出一塊青布巾包住頭髮,朝師叔笑了笑:「我還沒有暖起身子……」裴仕英跟這師侄日夕相處,怎不知道他脾性?每次他露出這種笑容,就是在打鬼主意的時候。
果然,荊烈包著布帶的右拳,一招就朝裴仕英的面門招呼過來!
裴仕英身材瘦削,天生就欠缺像師兄「滾雷虎」荊照那種優厚條件,沒有硬接荊烈這拳頭,身體只是斜斜一閃,同時揮起手上的木刀,撩向荊烈出拳的前臂,攻守合一。
荊烈早知師叔愛用這招式,手臂沒有縮回來,只是劃個弧變招,施展「空手入白刃」,虎爪擒向裴仕英握刀的手腕。
荊烈的虎爪才沾上裴仕英手腕,裴仕英已經應變,以木刀的柄頭反撞他手指;這反撞未出到一半,荊烈也將虎爪變託掌,從側面拍向那柄頭,要令裴仕英的刀脫手……他們就這樣你來我往地交手,與其說是比試,不如說更像玩遊戲,兩人都一邊打一邊在微笑。因為太熟悉對方的習慣和動靜,許多招式還未使到一半,甚至只是動一動肩頭或者抖一抖腰身,對方就知道是哪一招,已經預先作出接招的反應和反擊的準備,結果很多時候連身體都沒有碰上,好像在隔空拆招一樣。
雖然沒有真的貫足勁力,但兩人攻守動作都不慢。裴仕英漸漸開始跟不上了。荊烈知道師叔的界限,控制著速度遷就他。
——荊烈的武功超越裴仕英,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裴仕英當然感覺到師侄在遷就他,也就改變打法,儘量變出一些平日少用的奇招,有時甚至跡近蠻打亂來,以考驗荊烈的反應。荊烈興奮地一一接下來,兩人的練習由對攻變成了喂招與接招。
裴仕英的打法越來越蠻亂,荊烈已經不能再讓了,俯下身子一口氣衝到裴仕英腋下,一手抱腰一手抱腿,把高瘦的師叔整個人衝得重心後跌。
在這凹凸不平的高巖上,本來就站立不易,裴仕英一驚,抱著荊烈的肩頸,一邊高呼:「好了!笨蛋,要摔下去啦……」荊烈把師叔整個人抱得離地,直至師叔喝罵,才笑著把他輕輕放回岩石上。
「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