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大婚(一)(第1/2 頁)
京都的秋天與別處都不一般,西山的紅葉在街市上被小姑娘們拿著,像花一樣地在賣。南面永耀集大湖的白色野草也被紮成了一捆一捆地,被送到各個有錢人家裡擺放驅邪。微涼的秋風穿行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飄過林梢,拂過街上仕女滑嫩的臉頰,吹散了食肆裡的蒸騰熱氣,似乎要將這一整年的燥氣與陰晦全部吹走。 天河大道是京都最安靜整潔美麗的一條街,兩邊都是各部衙門,今天是初一,正好是十日之首的輪休,官員們難得有了個可以放鬆下的日子,但卻也不能完全放鬆,因為今天是範府大公子範閒大婚的日子,不論是不是戶部的官員,總是要去的。 這次大婚在京中很是轟動。夫家範族在京中本就是大族,司南伯範建因為與皇室之間的那層關係,近些年聖眷頗隆,戶部尚書早就病休在家,大約再過一兩年,範大人就會替上那個位置。 新郎倌範閒,更是位最近在京中風生水起的人物,不提半年前牛欄街英勇之舉,單說上個月在殿裡那次灑後詩瘋,便已將他推到了人言峰頂。而範閒自那之後,一直躲在家中,所以眾人不免有些好奇,這位新任的五品太學奉正,究竟生的什麼模樣。 女方當然也很了不得,新娘子雖然是年初才歸宗林氏,但畢竟是堂堂宰相大人的女兒,宰相宰天下相春秋,乃朝中文官之首,女兒出嫁,這是何等大事,雖然最近朝中因為某些緣由,宰相的地位明顯沒有以前那般穩固,但這種沒有任何政治危險的婚事,諸官還是很願意參與的。 新郎新娘都是私生子,這事兒似乎被京都人集體遺忘了。 至於知道新娘子真正身份的那些高官們,則是早就偷偷將禮物的規格提高了幾個檔次,自己也早就在範府裡坐著了,只是心裡好奇著,宮裡今天會表示出怎樣的姿態? …… …… 範閒像個木偶一樣被五個婆子打扮著,他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以後還要接受這種折磨的話,自己一定會逃婚,或者說當個勇敢地不婚主義者,寧取偷情之輕鬆,不取大婚之繁瑣。 慶國的婚禮儀式一般是在傍晚的時候才進行,但是範閒今天居然天不亮就被人從床上拖了起來,洗澡,刷牙還好說,反正有自己在澹州做的方便玩藝兒,但緊接著,居然就有一個婆子碎碎念著開始用溫水化胭脂,這可把範閒嚇慘了,趕緊喝問她準備做什麼,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當新郎倌還要化妝! 很明顯,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範閒的忍受極限,所以他搖頭不允,哪怕是範建親自過來進行說服教育,也沒有說服他,雙方僵持了大半個時辰,範閒才獲得了勝利,只是這樣一來,時間就顯得緊張了許多,所以湧進了五個婆子來幫他穿衣服。 本來範閒早就習慣了這個世界的衣著,但今天依然有些受不了,直裾的大紅禮服裡面,竟然有三層名稱不一的內裡,禮服上面,更是掛滿了玉佩、彩絛、花穗,顏色鮮豔地直打眼睛。 光是把這衣服穿好,又花了許多辰光去,而範閒也已經僵硬的不能動了,唯一能動的大腦裡十分想念和五竹叔拿著木棍對打的悽慘童年時光。他眼角餘光看著在房裡忙的一頭微汗的柳氏,不由苦笑心想,她到底是真忙,還是在藉機報復自己? 戴上頭冠,繫上玉牌,銀製鞋釦硌腳,錯金衣領硌脖子,範閒像個傻子一樣地被婆子們推到了前廳。 範若若與範思轍今天也打扮的挺喜氣,尤其是若若,往日裡略嫌冷清的面龐,被粉紅的衣裳一襯,顯得格外有精神。姐弟二人看著兄長可憐模樣,掩唇而笑。範思轍取笑說道:“這是哪裡來了個花粽子?” 範閒氣結,往前踏了兩步,不想身上佩飾太多,竟是不停鐺鐺響了起來,他自嘲笑道:“哪裡是花粽子,明明是移動的噴彩大風鈴。”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噴彩大風鈴還要去遊街,好在不用騎馬,而是坐轎,不然範閒一定會羞愧地掩面狂奔回澹州。好不容易,迎親的隊伍到了林府。林婉兒已經提前十天搬回了林家,總不能在整個京都的眼前,到皇室別院迎親去。 一陣鞭炮響了起來,範閒坐在轎子裡面略微有些失神,嗅著那淡淡的微糊味道,不知怎地,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東西。他搖搖頭,將思緒拉了回來,強行在已經僵硬的面容上堆起笑容,出轎而立。 依規矩,範閒不能入屋,宰相今天也不能去範府,鞭炮聲中,笙聲笛聲裡,林府大門漸開,出來的是林府那邊的頭面人物袁宏道,這位謀士今天在帽了別了枝紅花,倒還真有些風流味道。 “範公子。”袁宏道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範閒心頭苦笑一下,腹誹對方大有楊二之風,臉上卻強作精神道:“袁先生。”二人以往在相府裡也見過幾面,知道對方的身份,倒也並不陌生。 今日京都裡專司接親的老手,有一半都被範府搶了過來,所以看著林府一開,那些婆子們張開嘴就在那兒說吉利話兒,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