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請殺了我(第1/2 頁)
此後,北川澤野的確沒再對那孩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他和他始終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 那孩子藏在後山的松樹林,而北川澤野行走于山下的宅邸,以北川少主的身份存在。 在得知父親和筱原家主在做什麼時,他的世界觀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尤其在得知定佛寺的水下“飼養”了一群什麼東西。 過去的認知和某些超越人性的東西被突然打破,北川澤野甚至感覺遍體生寒。 在他心裡,父親嚴肅而不苟言笑,他承擔著極重的責任,永遠沉默而匆忙。 在北川家上一代家主驟然離世後,父親一直在為了家族企業奔走,想要讓北川家恢復戰前的貴族身份。 母親曾說:“等看到父親的第一百根白髮,澤野就該變成可靠的大人了。” 可父親在做什麼?筱原敦在做什麼? 難道他們真的想違背自然的規律,逆著時間行走嗎? 而這沉重的代價又需要誰來承擔…… 得知真相的那天,北川澤野一個人在松樹林木屋外的長椅上坐了一整晚。 屋子裡的孩子知道他坐在外面。 他在窗邊站了很久,看北川絲毫沒有靠近窗戶的意思,又默默坐回屋子的角落。 松樹林的夜晚寂靜而寒冷,月亮慢慢升到高空,又慢慢沉入海一樣的松林。 北川澤野後背挺直地坐在屋外。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慢慢消失的月亮,聽見屋子裡的孩子用石子輕輕敲著地板。 敲擊的節奏混亂而毫無規律,大概他只是想打發漫長而無趣的時光。 在天光微亮之時,北川澤野終於開口。 一個晚上沒有使用的聲帶,在剛剛開口時甚至有些生疏,像是沉默了千年萬年。 他說:“我知道你是誰了。” 屋子裡用石子敲擊的聲音停了一下,隨後又斷斷續續敲了一會兒。 等石子聲慢慢消失,北川澤野才繼續開口。 他的聲音依然沙啞:“我之前以為我們是兄弟,但我始終無法說服自己能當你的哥哥……現在也不必了,你我根本不是兄弟,甚至,甚至……” 他的聲音逐漸低弱,最後完全消失。 北川澤野自己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 那孩子只是一個不算成功的克隆體。 這個世界上可以有成千上萬和那孩子一樣的人。 他們沒有父母,沒有歸屬,沒有臍帶將他們與這個世界相聯絡。 培養液中,他們可以成千上萬地被生產克隆,像是廉價的生產線。 就在定佛寺的水底,那層層疊疊的荷葉之下,無數個和他一樣的胚胎沉沉浮浮,眼睛盯著水面上模糊不清的天空。 廉價的生命。 北川澤野默默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因為創造的簡易和數量的龐大,生命就會因此貶值嗎? 那孩子縮在屋子的角落,他分明和他一樣,心臟為全身的供血而努力搏動,持續呼吸,持續進食,持續……活著。 生命怎麼會是廉價的?他怎麼會是廉價的? 北川澤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在這裡坐了整整一晚,始終無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 於是他在那天慌亂倉促地離開了松樹林,此後幾年再也沒有踏足。 似乎只要他不去看,不去聽,不去了解,一切都不會發生。 那孩子會永遠被藏在松樹林的屋子裡。 他會永遠站在那扇低矮的窗戶後,用茫然純潔的眼睛看著他。 他久久看著他,不言不語。 * “你最後還是去見他了,不是嗎?” 宣鬱看著面前垂下頭的北川澤野:“就在你去德國留學的前一天,你去送了他最後一程。” 多年前,北川澤野的確再次和那孩子見面。 幾年沒見,那孩子居然還和當年沒什麼區別。 他還是那副五六歲的模樣,似乎時間在他身上靜止不前。 隔著玻璃,潔白得再無其他顏色的房間裡,那孩子靜靜躺在病床上,身上數不清的插管接通著房間外的醫療器械。 北川澤野站在玻璃外,靜靜地看著他。 “你應該清楚,你父親養著他可不是當什麼私生子。” 宣鬱平靜道:“他的價值就像一隻待宰的豬,到了時間就應該被放上餐桌。” 北川澤野慢慢抬起頭,他看著他,最後慢慢露出一個苦笑。 宣鬱說的沒錯,那孩子的價值就是在成熟後被宰殺。 甚至不是宰殺,而是無數次的凌遲。 他細弱到近乎皮包骨的手臂上全是抽血的,部分器官被切除,所有的生理指標都在醫療器械的嚴密監控之下。 那孩子甚至不能靠口腔進食,只能靠點滴葡萄糖和胃管注入流食。 他根本無法脫離這個房間存活。 哪怕北川澤野不去看,不去聽,不去了解,那些應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宣鬱靜靜看著他,說:“所以你殺了他,因為不希望他繼續遭受痛苦?” “可以這麼說,”北川澤野聲音很輕,“也是希望我自己不再遭受痛苦。” 儘管他儘可能避開所有和後山那座松樹林有關的事情,那孩子的模樣還是在他的夢中反覆出現。 他看著他,他不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沒有邊際的松樹林,他的目光隨著樹林中的飛鳥向上,飛行不知方向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