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宗一合(第1/2 頁)
定佛寺下,機器運轉的聲音低沉而持續地嗡鳴著,冷光照著螺旋向下的樓梯,神像冷漠。 宗一合說人可以被分成三六九等,而他堅信自己是那個掌握著劃分準則的人。 所以他才如此蔑視生命,蔑視一切他可以踩在腳底的人。 江折雪神情不解地看著面前的宗先生,殺意重新蟄伏進眼瞳深處。 她望著宗一合,像是看見什麼讓人疑惑的東西。 “你的起點不高,甚至可以說靠著摸爬滾打得到了現在的位置。” 她歪著頭,眉頭微微皺起:“你現在的邏輯是在否認最初的你自己……你會殺了你自己嗎?” 聽到江折雪的話,宗一合臉上游刃有餘的神情微微停頓,甚至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 “我當然不會殺了我自己,因為現在的我不可能穿越回去殺了那個弱小的我。” 宗一合語氣冷淡:“小姑娘,我們不是在演科幻片,還是說……你打算喚醒我的良知?” 江折雪:“我並不覺得你有這種東西。” 對她這近乎侮辱的話,宗一合的反應淡淡:“你說對了。” 他甚至輕輕笑起來:“我沒有人類的道德和良知,因為我是在野獸堆里長大的,我學會的第一個道理是弱肉強食,而不是人類社會尊老愛幼的美德。” 幾十年前,宗一合的法號還是宗合。 作為深山寺廟裡的無名僧人,無父無母的情況還算常見,但宗合卻是老住持從野狼群中救出的。 六七歲大的孩子,蓬頭垢面,身上穿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爛布,骯髒打結的頭髮披散著,眼神又兇又狠。 村裡的孩子嫌他不會說話,總是學著他嗚嗚怪叫著,把沾了牛糞和泥巴的石子砸在他身上。 他被遺棄在河邊,早幾年被一個老鰥夫撿到,一直養到了四五歲。 後來老鰥夫喝酒喝死了,宗合在他的屍體旁等了三天,直到把家裡的最後一點存糧吃完。 他吃完了最後一點食物,把早就腐爛發臭的老鰥夫留在漏雨的屋子裡,拿著個破碗去別家乞食。 那還是他之前和乞丐學的“本事”,老鰥夫看了生氣,拿沾了酒的柳條惡狠狠地抽他,嫌他一副丟人現眼的喪氣樣。 被抽了的宗合也不反抗,老鰥夫不讓乞討,他就去偷。 街上慣偷團伙裡最小的孩子只有四歲,據說不偷就要砍斷手腳。 宗合對此冷眼旁觀,他自己主動去偷,雖然只有五歲,偷東西的本事卻比很多年齡大的孩子還要好。 他把偷的錢攢起來,藏在牆角那個被老鼠淘的洞裡。 老鼠早就被他一隻一隻抓出來摔死,屍體擺在洞穴旁,嚇得其他老鼠再也不敢在這裡扎窩。 偷的錢是一分一角慢慢攢起來的,最後攢出了整整五十塊。 但這筆錢被喝醉的老鰥夫摸了出來。 他眯起酒醉的眼睛看手裡的錢,又看向縮在一邊面無表情的宗合。 老鼠又不會偷錢,他當然知道這錢是宗合偷的。 這次,平時總是暴虐狂躁的老鰥夫沒有暴跳如雷,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彈了一下袋子裡的錢。 袋子裡的硬幣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聽嗎?”老鰥夫扭頭問宗合。 為了不讓老鰥夫用柳條抽他,宗合沉默地點點頭。 見他點頭,老鰥夫滿意地把錢袋裝進自己的腰包,轉頭朝那家常去的酒館。 他揹著手,腳步飄忽,還仰起頭頗為得意地帶著戲腔唱到:“我兒吶,做狗,養老子嘞~老子養狗,等刀磨好,殺給我兒吃狗肉吶~” 不久後,老鰥夫就因為酗酒而死。 宗合把家裡的存糧吃完,拿起一隻破碗搖搖晃晃朝門外走去。 走出去前,他嘴裡還學著老鰥夫唱那首歌。 他學得不像,大部分只是調子,聽起來像是啞巴啞啞地笑。 村裡把他當成不祥的野孩子,起初還有善良的婦人願意給他一口吃食,但時間一長,再也沒有哪家願意接濟他。 甚至還有人謠傳,老鰥夫死去的那幾天,宗合靠著吃他的屍體度日。 在村裡討不到飯,他又去當了一段時間的賊,最後被一個膘肥體壯的男人抓住,直接打得半死,當晚就丟到森林裡。 那之後,宗合就在野外流浪,和一群野獸搶食物。 他手腳利索,爬樹也快,對吃的東西完全不加挑剔,有條件時在火上烤熟就能塞嘴裡,情況不妙時還能直接吃生肉。 直到某天遇到了寺廟裡的老住持。 那時的住持還不老,他身手矯健,把失手落入狼堆裡的宗合給拽了出來。 住持把他收作弟子,法號就叫宗合。 這聽起來似乎變成了一個溫情的故事,但老住持不是故事裡常見的世外高人,甚至算不上一個慈悲的僧人。 他給了宗合一口飯,又讓他去一個新的村子當賊,偷的錢拿回來後平分。 宗合在某次謊報了偷竊的金額,當晚就被罰跪在冰水的池塘裡。 冬天結冰的池塘可以把人活活凍死,而他身上甚至只穿著一件單衣。 住持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他,說:“我不要養不熟的畜牲。” 那之後,宗合再也沒在他面前耍手段。 幾年之後,寺廟的情況好了點,住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