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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時,一大家子吃團年飯,個個誇她有出息。她信誓旦旦告訴大家,今年她會參加所有賽事,來年一定會為家人爭光,為國家爭光。可是宋詩意回來了,回來得猝不及防,一下子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她連比賽資格都拿不到了,曾經誇下的海口都成了笑話。郝佳的情緒全然失控,與其說在質問宋詩意,不如說在質問自己。“這條路我走了那麼久,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我沒辦法放棄,不知道放棄了我還能幹什麼,可我也出不了頭,永遠被壓在別人的光芒下。”郝佳一屁股坐了下來,再也沒了剛才在衛生間裡的隱忍剋制,開始嚎啕大哭。曾經她很崇敬宋詩意,也很同情宋詩意,攀上過巔峰的人一朝落敗,一蹶不振,相比之下,她是幸運的,至少還年輕,也沒有病痛。可是誰知道宋詩意去而復返,忽然之間沒了傷病,把她也給壓了下去,不論她怎麼反抗,註定被踩在腳下。她不是不努力,她已經全力以赴了。小時候老師家長都告訴她,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可直到長大後的今天她才明白,那不過是鼓勵人的措辭而已,少了幾分真實。世上有難事的,哪怕再有心,人力終究有限,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得償所願。宋詩意看她歇斯底里地哭著,在原地站了很久,終究也沒有說出一個字。安慰嗎?如果安慰有用。責備嗎?其實同情多於懷恨。郝佳這樣,大概就是在走成長的必經之路。競技本身就是如此殘酷的一件事,成王敗寇。多少人奮鬥一生也沒有出頭,這座山攀登者甚眾,可冠軍永遠只有一個。她看著郝佳哭成淚人,最終選擇一言不發離去。每個人有每個人要面對的,就算徹頭徹尾失敗了,也要面對。所幸體委的調查在來年一月結束,宋詩意和丁俊亞分別接受調查和問詢,最後平安無事地從風波里脫身。但宋詩意也被點醒,今後做事還需謹慎,不可再留下這樣模稜兩可的把柄。地下戀情仍在繼續,可白日的訓練館和雪場裡,他們連話都不會再說上一句。可以遠遠地彼此看一眼,眼底的情緒各自明白就好,無須在訓練時刻黏黏糊糊,偷來一點點時間都能分個心談戀愛。能談戀愛的大概就是晚上夜跑的時候了,他追在她身後,一圈又一圈。還有周末,得空了才能偷偷摸摸出去吃個飯,看個電影。程亦川也曾抱怨過,可他喜歡上的人是宋詩意,為什麼喜歡她,追根究底也還是她這樣固執認真的性子。他能怎麼辦?他也只好埋頭苦幹,期許她早日拿到冠軍,而他也能與她並肩而立。說不定今天節約下來的談戀愛的時間,加起來就是她提前拿到冠軍所節省的時間呢?這樣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十分勵志了。他對宋詩意說:“喜歡是放縱,愛就是剋制。你看看,我對你的愛真是感天動地了。”宋詩意從善如流點點頭:“是的是的,請繼續保持。”二月是歐洲盃,一場大型賽事。宋詩意如願以償獲得了參賽資格,並且在這之前正式超越了羅雪,成為了女子速降隊的第一人。激動嗎?她似乎很平靜。這不是她第一次爬上這個位置,事實上進隊後的很長時間裡,她一直是沒有爭議的第一名。可遙想那跌落谷底的兩年時光,才發覺能再一次爬上來有多艱難。這一次,她的目標不在於此。參賽的那一天,她在早上六點被人叫醒。手機裡是他的訊息:出來。宋詩意回頭看看,羅雪在另一張床上熟睡。她披上外套,輕手輕腳開啟房門,猝不及防被酒店走廊上的人拉了出去。天光未亮,這座城市的許多人還在沉睡之中。程亦川把她帶去了酒店的樓頂,說:“看日出。”“……………………”大哥你知道歐洲的冬天有多冷嗎?今天還要比賽,到底哪裡來的閒心看日出?可她還是坐了下來,披著他的衣服,和他一起支著頭看著遠方。阿爾卑斯山在雲端,這座城市沒有國內的高樓大廈,只有顏色豔麗的低矮樓房。雪山下的小鎮安靜又靦腆,像個害羞的北國姑娘。一星半點的光逐漸出現在遠處的雪山之巔,在很短的時間裡,那抹金色躍上了雲端。天地彷彿被顏料浸染開來,那道光剎那間鋪滿了一整個世界。整個世界都是金色的。像她渴望的獎牌,夢寐以求的獎盃。像站上領獎臺那一刻,從天而降的繽紛綵帶,一場金色的雨。程亦川側頭看著她,笑了:“宋詩意。”“嗯?”“是時候發光了。”她心下一動,對上他的目光,“萬一沒能發光呢?”“那要看你對發光的定義了。如果你認為拿冠軍才能發光,那除了冠軍,其他人都只能隕落了。”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朝她張開雙手,說,“但對我來說,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經在發光了。”因為令人發光的並非只有冠軍光環,為了夢想不懈努力的人,本身就是一道光了。那一天,宋詩意站上了阿爾卑斯山的賽道。烈風與寒雪,朝陽與賽道,這些彷彿成為了她年輕的生命裡從未或缺也不可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