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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川一頓。宋詩意才懶得給他說話的機會,聽他噼裡啪啦說了一頓,這下總算輪到自己了:“知道什麼叫逞能嗎?匹夫之勇,有勇無謀,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她仰頭看著高自己一個頭的少年。“就你會打,是吧?就你身手了得,哪怕先動手的是盧金元,你也能毫髮無傷把他揍得個鼻青臉腫?”“我本來就——”“你閉嘴。”宋詩意冷冰冰地說,“這麼大的人了,你以為教練還會跟對待幼兒園小孩似的,一句一句盤問你們到底是誰挑事,誰打誰,誰先動手,誰理虧?”程亦川表情微變。“就算你說是盧金元故意拿湯潑你,你就有理了?你說他是故意的,他說他是無意的,你覺得教練憑什麼信你?難不成你臉上寫著誠實守信四個大字?”“……”“你知道要是沒有那一拳,現場看上去是個什麼狀況嗎?”“……”“呵,不說話,看來是腦子開竅了。”宋詩意麵無表情看著他,“你是挺能打的,自己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站在那,倒是把挑事的揍得亂七八糟,鼻血都出來了。這事到了教練眼裡,盧金元只要一口咬定他是無意中把湯灑你身上了,就會變成你抓著一個誤會不放,得理不饒人,非把他打成那樣。你知道要真成你單方面毆打隊友,後果有多嚴重嗎?”“……”“是,這地方從來都不是你想象中的天堂。你進來了,擁有了更多的機會,更好的教練,更大的平臺,可你憑什麼以為一切都只會更好?既然好的更好了,憑什麼壞的就不能更壞了?虧你還是本科生,高中沒學過能量守恆?”大抵是一口氣說了不少花,氣也消了一大半。宋詩意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氣:“三年前,我隔壁宿舍的女生因為被人擠了名額,動手打傷了人,後來被對方咬著不放,說是要起訴她故意傷人。”她停在了那裡,程亦川終於開口:“……後來呢?”“後來,隊裡為了息事寧人,不鬧出更大風波,把她除名了。”以被國家隊除名的方式收場,註定了不會有別的地方收留她。她再也無法以運動員的身份登上賽場,此生都將告別運動生涯。曾為理想不懈努力,整個青春就只與滑雪二字有關,再無其他。可因為年輕氣盛,只圖旦夕的舒坦就由著性子胡來,理想就此破滅,青春亦如是。空氣凝滯了一剎那。宋詩意看著他,淡淡地說:“被排擠的又不止你一個人,明著打架、私底下互相掐的多了去了。程亦川,你經歷得太少了。”風繼續吹,漫天白雪愈漸濃烈,大有白了少年頭的趨勢。程亦川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心裡被人大刀闊斧劈了道天坑出來。宋詩意好一陣沒說話,就這麼望著他。少年眼裡的情緒變了又變,有驚疑,有懊惱,有尷尬,有不甘。離得近了,他那破皮的嘴唇也更加明顯,下唇磕出兩個小坑,還塗著可笑的紅藥水,鼻子也還紅腫著——再好看的人弄成這樣,也好看不起來了。她長嘆一口氣,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圖什麼,明明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為什麼非得去多管這閒事?看看自己,如今腿傷在身,成績平平,前途一片迷茫,到底哪來的閒心去搭理他?何況他再蠢再衝動,品性又不壞,今日之事也沒真鬧出什麼大亂子,頂多警告處理。就衝著他這天賦這成績,教練也不會把他怎麼樣。想多了都是淚。宋詩意仰天長嘆:“一定是這幾天伙食太好,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她滄桑地擺擺手,“你還是回宿舍去吧,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一邊說著,她一邊轉身往女隊宿舍走,心情格外淒涼。可程亦川沒有動。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咒,一動不動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雪還在下,彷彿不知疲倦。此刻的他從自己的情緒裡抽離出來,才發現無數被忽略的細節——那個離去的身影穿的黑色棉服,正是去年在日本吃拉麵那一晚她穿的那件;腳下趿拉著一雙毛茸茸的粉色棉拖,邊緣的顏色深淺不一,大抵已被路面的積雪浸溼;襪子也沒穿,腳踝光溜溜地裸露在外,被風吹得有些發紅;脖子上光禿禿的,睡衣沒有領,而棉衣的領口又太低,她模樣可笑,邊走邊縮脖子。……最後一個念頭是,她走得並不快,右腳似乎有點彆扭,像是忍著疼,不敢太用力著地似的。那個背影在雪夜裡漸行漸遠,可一口氣卻堵在了程亦川的心頭,她走得越遠,他的呼吸就越急促。像是有人在心上拉了道口子,冬夜的風呼呼往裡灌。他艱難地握緊了手心,咬緊牙關,片刻後終於認命,倏地朝她走去。起先是快步走著,接著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變成了小跑。宋詩意走著走著,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茫然回頭。“程亦川?”她驚訝地開口。下一秒,肩頭忽地落下一件厚重的外套……大紅色的滑雪服。那人用力拉著領口,像是要把她完完全全罩在裡頭。她驚疑不定,猛地後退一步:“幹嘛,我該解釋的都解釋完了,你還想勒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