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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季達也跟著笑了一聲。氣氛這樣好,就像是老友間的久別重逢,兩人卻忽然就沉默了下來。謝純英彷彿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季達也是一樣的,他也有很多話要說,但同樣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明明他們在年少時是無話不說的知己,但造化弄人,那時的他們又哪裡能算到日後的種種生離,又種種死別?一盞茶漸漸就涼了。謝純英嘆了一口氣,說:&ldo;我自知無法阻止你。但你別叫孩子們擔心了。&rdo;&ldo;他們都已取字,哪裡就還能被說是孩子了?&rdo;季達顧左右而言他。&ldo;雖已取字,但到底沒有正經行了冠禮,怎麼就不能是孩子了?&rdo;謝純英認真地說。謝瑾華和柯祺都是被皇上賜字的,他們這種情況可以提前舉行冠禮,但其實他們真實的年紀都還沒到二十歲。二十而冠,行了冠禮之後才是成年人。謝純英比他們大了那麼多,繼續把他們看作孩子,這也說得過去。此時的人很重視冠禮。謝瑾華和柯祺雖情況特殊,既已出仕,又得賜字,完全能提前加冠,但正因為可以提前加冠,謝瑾華就想要和柯祺一起行冠禮。可當柯祺出仕時,大哥已經外放。夫夫倆私底下商量了一回,覺得他們的冠禮上要是沒有大哥觀禮,肯定會留有遺憾,於是就齊齊決定往後推了。季達深深地看了謝純英一眼:&ldo;你這樣的……大約是要cao一輩子的心了。&rdo;謝純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輕鬆,沒有說話。季達自嘲地一笑。有時候,能cao一輩子的心也是件幸事吧。像他,他就是想要cao心,又能去cao誰的心呢?他已是孑然一身,如今和他關係最近的人,大概只有柯祺了,那是他一心教匯出來的徒弟。&ldo;要我說……&rdo;謝純英嘆了一口氣,語氣卻很遲疑。他知道有些話不可說,但他卻又特別想說。季達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示意謝純英繼續說下去。&ldo;你要做的事,我能猜出幾分,我不好阻止你。但也許,你可以考慮娶個妻子、生個孩子。&rdo;謝純英說。他太清楚季達揹負的血海深仇了,因此他沒法勸季達放下。他把季達放到柯祺身邊,確實存了私心想讓季達教導柯祺,但其實那也是對季達的一種限制。謝純英不想眼睜睜看著季達去以卵擊石。政治這東西,有時候只有立場,沒有對錯。要說謝家人冷情,這話確實不算錯。冷情的人並非是自私的人,他們之所以冷情,不過是因為他們把全部的感情都放在了特定的事物上。比如說謝純英,他最看重的就是整個家族,他能隨時為家族去死,能為家族做一切的事。那麼除了家族和家人之外的人或事,就無法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了。若謝純英全心全意忠君,那麼前朝被滅時,他就該以身殉國。所以,他不是。於是,明明他早就知道了季達想做的事對今朝的開瑞帝不利,但謝純英卻不會站在所謂的大義上去斥責他,他只要保全自己的家族就好了。或者說,如果謝純英處在季達的立場上,那麼他的選擇大概會和季達一模一樣。若謝純英重情,那麼在他找到季達後,就該全心全意支援季達的復仇大業。所以,他依然不是。明知道季達失敗後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但只要季達清楚他自己在做什麼,謝純英就不會竭力去攔阻。但又不能說謝純英不忠君,不能說他不重情。之所以留季達在問糙園中住了幾年,不僅僅是因為季達能猜出謝瑾華的身份,也是因為謝純英內心僅有的溫柔。他大概還是希望季達能放下仇恨的,往事不可挽回,而現有的和平日子卻值得珍惜。但當謝瑾華和柯祺來信說季達不辭而別時,謝純英立刻就明白了,季達終究還是那個沒有從噩夢中走出來的季達。外人口中說一句放下,有多容易。真正處在噩夢中的人哪裡能那麼輕易地走出去?&ldo;抱歉……&rdo;季達搖搖頭,沒打算理會謝純英說的關於娶妻生子的話。難得開口說起這個話題的謝純英卻打算再勸勸他,又說:&ldo;你教了柯祺這些年,他和小四向來是不分彼此的。所以,小四肯定從柯祺那裡也間接地學到了一些什麼。他應該能算是你的小半個徒弟吧?&rdo;季達又沉默了。謝純英知道季達口硬心軟。當初,在季達完全不知道柯祺有何資質時,他就同意了要去教導柯祺,不就是因為柯祺和謝瑾華之間的關係嗎?謝瑾華究竟是什麼身份,謝純英和季達之間從未說破過,但季達肯定是心知肚明的,而謝純英也知道了季達肯定是心知肚明的。季達曾說他對謝瑾華沒什麼善意,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