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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佛文一圈一圈, 繞在空中。秦千幻抬起頭,脖子緊繃身軀單薄,背脊直成一線。她的視線痛苦而茫然,恍若垂垂欲死的枯葉蝶。“你作惡多端, 地獄也容不下你。”年輕僧人淡金色的眼若納千萬年的星河, 語氣平靜說:“你本是佛,可佛一入魔, 便再無歸路。”禪識崩離,舍利粉碎, 她身上所有的佛性被自己摧毀的一乾二淨。秦千幻感覺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力量抽離, 可她從來都不懼死。半跪在真佛面前,她短促地笑了一下, 說:“你最好今日要我魂飛魄散, 不然以後, 就是你跪在我面前,我取你佛心,斷你慧根。”悟生目光悲憫:“你現在心中還有恨。”秦千幻口齒間是腥甜的血,喃喃:“是啊,我恨。”她手指蜷縮,抓住的卻只有空虛的風。“一直以來都是你們逼我成佛……可我從來都不想成佛或成魔,禪識落於我身,我就註定要普度世人?”“我根本就不想擔任這個責任,讓我在人間,做我無憂無慮、張揚跋扈的富貴小姐……多好。”悟生道:“我師傅從未強迫於你。”秦千幻莞爾一笑,杏黃的衣裙沾上血變深色:“是的了,是我一意孤行貪玩愛鬧,不顧父母相勸,非要上你釋迦寺。可我這一出事,是不是也算給你師傅一個警鐘?”她嘲諷著:“不是前世是聖人,就會九世為善。他當初第一次被我趕出府時就該知道——我根本就成不了佛!逼人成佛的後果,他看到了嗎?”悟生沉默不言。禪杖頂端,泛出幽幽的火,燃燈照萬古長夜。秦千幻眉心的三簇紅火被炙烤,成為近透明的白色。她全身上下,從靈魂到肉體,每一寸都在慢慢變得虛弱,痛苦讓氣息都微弱,但她還是斷斷續續地嗤笑:“就像你們妄圖讓季無憂成為善人,多麼可笑,他怎麼可能成善……他就是天道手下的傀儡,他的宿命和原罪都是惡,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惡啊。”秦千幻輕聲說:“他根本不是人,沒有七情六慾。天道在惡池裡養育成他,贈予他的性格,只有嫉妒、自負和暴戾。”悟生垂眸說:“季無憂自有他該得的結局。”秦千幻冷笑說:“我怕最後,是他讓你們重複萬年前的結局。”悟生面無表情:“他的因果,可不止萬年之前。”僧人俯身,手指在秦千幻的眉心隔空一指。他手指瑩白若生蓮,從秦千幻眉心火焰中心溢位了一絲血紅色遊絲狀的禪識。禪識離體,她徹徹底底成了凡人。秦千幻卻閉上眼,彷彿最後歸宿。她的面板瞬間蒼老,皺紋堆積,褐斑叢生,一頭青絲也變成灰白色。然後灰髮脫落,血肉消散,只剩白骨。蒼茫天地間只剩一具骷髏半跪地上,手骨撐地,被雨一打,嘩啦碎在了地上。那邊虞青蓮上前一步,走向廢墟之中被嚇昏的中年男人,手指隔空拂過他的臉,穩定他的神志。他旁邊是妻兒的屍體,估計醒來,對他也是場噩夢。金色的鈴鐺輕輕響動。濛濛的雨霧裡,廢墟上緩緩出現兩個虛魂,一大一小,女人牽著小孩。妻子的表情茫然又痛苦,小孩子卻依舊懵懂,在這個年齡,對他而言生死都太過陌生。他們被天魔所害,魂魄鬱積在這廢墟之上,不得超生。虞青蓮為他們解開束縛,不知是對他們說,還是對自己說:“你們且安心去吧,殺害你們的人,會有報應的。”裴景被誅劍引著,穿過混沌漆黑的虛空,腳踏上了一塊樓梯,這樓梯的造型還挺古怪,是兩面互動盤旋。走在上面總感覺怪不真實,怕下一腳就會落空。他往下看,是死氣沉沉的主殿。四根石柱浮雕血腥冰冷,沿著樓梯往上走,本以為會是二樓,沒想到卻是直接出去了。宮殿的背後當時隱在黑暗裡,現在發現,是一座巍然大山。這條從主殿王座背後蜿蜒而上的樓梯,直通宮殿頂端,直通山壁。誅劍到此,發出一聲嗡鳴,然後重新落到了裴景掌心。裴景從簷頂一跳,跳到崖壁上,用手攀著一塊凸起的岩石,喃喃:“你把我帶到這來,要我幹什麼?先說好啊,我暫時打不過天道,你別害我。”他總覺得誅劍在坑他,可還是硬著頭皮往裡面走——天道那個瘋婆娘好像還在沉睡修養,他應該運氣不會那麼差。對修士而言,飛簷走壁,都不是什麼難事。裴景繞著它半天沒走到頭,乾脆往上走,感覺一股熱氣越來越明顯,溫度高的燙手。等他站到了山頂才看清楚,這座山的頂端是空的,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洞,周遭本來就漆黑,光一入內,更是被吸收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