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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麼!”向來說話細聲細氣的麗妃,突然拔高了音調,“你懂什麼!”“娘娘!”倩如嚇得跪了下來。麗妃調勻了氣息,輕聲道:“四妃之中,我出身最低,也許別人尊我一聲娘娘,我沒忘記自己是個什麼出身。我就這麼一副皮囊,就鉞兒這麼一個兒子,眾皇子中,就他母家無勢,只有我這麼個娘,他能不能理解不要緊,我只要做到我該做的。”“不是還有皇后娘娘,她素來看重殿下,不會不看護殿下的。再說,殿下一向和太子殿下好,日後也不會被薄待。”“她?”麗妃聲音飄忽,聽不出什麼意味,“指望皇后娘娘,現在我還是麗貴人,我兒還在太子身邊鞍前馬後……”輕柔的聲音漸漸消了聲,麗妃站了起來:“走吧,回靜室。” 一桌兩椅, 二人下棋。範晉川持黑, 方鳳笙持白。外面寒風呼呼,屋內溫暖如春。鳳笙手裡還抱了個小竹簍, 裡面放著知春新炒的五香味瓜子。咔吱、咔吱……範晉川猶豫放下一子, 鳳笙見他放定, 拿起一顆白子放下。“範兄,你輸了。”範晉川恍然,失笑:“賢弟棋藝日漸見長,為兄佩服。”鳳笙往椅子裡靠了靠, 笑著說:“不是我棋藝見長, 而是大人亂了。”方鳳笙會以兩種稱呼去稱呼範晉川,時而範兄, 時而大人。叫大人的時候通常是她生氣, 抑或是談起公務。“是因清丈不順的事, 還是了無音訊的奏章?如果大人實在迫切想知, 可以問問你那位友人, 實在不用如困獸般。”範晉川猶豫了下, 道:“他回了我的信, 東西已呈上, 但……”“沒有回應。”範晉川半彎下腰,雙手覆在額頭上, 雖沒有太大的姿體動作, 但能看出他十分痛苦。他前日便收到信, 一直無法啟齒, 是觀念被顛覆,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咔吱、咔吱、咔吱。這動靜實在讓人厭煩無比。範晉川抬頭,就見鳳笙笑吟吟地嗑著瓜子,和方鳳笙認識的越久,就越覺得她有很多面孔。時而冷漠如冰,時而淡漠如塵,時而又頑皮得像個孩子。“賢弟似乎並不驚訝?”“我為何要驚訝,忘了我那日的話?”範晉川思及那日鳳笙說,建平帝可能對兩淮亂象心中有數的話。“好了,凡事不可能盡如人意,你與其發愁,不如做好當下的事。”鳳笙放下小簍,拍拍袍子,站了起來。“此事無解?”鳳笙眨了眨眼:“也不是無解。”“何解?”“此解與大人為人處世不符,大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還望賢弟為我解惑。”“冒天下之大不韙,你敢嗎?”範晉川愣住了,鳳笙笑道:“只有兩淮亂了,亂到聖上無法忍受,才能破而後立。但此事不適宜大人去做,我去就好,只需大人給我助力。”“什麼助力?”“視若無睹。”範晉川並未忘記自己所說的話,所以最近他一直在忙清丈田地之事。就此事,他與泰州分司及各處鹽場商議過。縣裡土地雜亂,田蕩界限不明,致使賦稅難收。對此,鹽務衙門那邊沒有異議,他們只管與鹽務有關的,諸如本縣土地和人丁,本質上還是地方縣衙所管。所以縣衙要清丈土地,他們管不了,也不能插言,範晉川與他們提前打招呼,不過是面子上好看。實際上,也是都知道清丈一事難之又難,都把範晉川當耍猴看。事實清丈確實很難,不光那些大戶們不給予配合,下面一些農戶也不願配合。大戶煽動愚鈍百姓,縣衙唯恐激起民變,只能駐足不前。縣衙第一個清丈的地方就是姜堰鎮,這裡離泰州城是最近的,當地最富的大戶姓陳。之前縣裡下來人,陳家人一直沒出面,只是慫恿煽動下面人鬧,今日也是出了奇,縣衙來人前腳從陳家出去,後腳清丈就開始了。而陳家人竟緊閉家門,默不作聲。知道縣裡打算清丈土地,都盯著這第一處呢,陳家的反應自然落在很多有心人的眼中。不過還不等他們糾結清楚,姜堰的清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畢了,然後是往下一處蔓延。蠶食鯨吞,一地接著一地。這次出面的不是縣尊大人,而是他身邊那個總是笑吟吟的方師爺。誰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竟就讓那些平時十分難纏的大戶,老老實實的聽話。那損失得豈止一釐一毫,誰家沒有被隱匿下的地,被清丈出來的地,要麼按市價購入,要麼全部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