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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於之前的畢恭畢敬,今日週會下拉的眉眼格外帶著一種睥睨。就好像抓住魏王什麼軟肋,一定會讓他倒黴似的。“朝廷撥來的賑災糧食?朝廷可有發下賑災銀糧,本王清楚,爾等也清楚。自打本王來到此地,便命爾等籌糧賑災,爾等推三阻四,俱稱有難處。包括周大人也是這麼如此,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魏王冷道。週會狡辯道:“一碼歸一碼,下官知曉自己無能,可山西大旱已綿延兩載之久,下官哪怕是諸葛在世,也窮盡所能了。欽差大人能從他省借到糧食,這是山西百姓之福祉,這與大人會不會將借來的糧食換成米糠麥麩等賤物,又做成賑濟窩窩給災民,好像無關吧?” 不得不說, 週會能坐上山西督糧道總糧官, 也不是沒道理的。平時他伏低做小,言語無狀, 讓人放鬆警惕。一旦事關重要, 頃刻就變臉無常,伶牙俐齒, 駁得人無言以對。他說完還不算,還尋了胡德茂、朱期、齊碧河等評理。胡德茂等人官位在此,哪怕是一兩句貌似傾向之言, 也足夠魏王吃一壺。魏王目光暗了暗, 道:“你們說有人告發本王貪墨賑災銀糧, 是何人告發本王?此人身份如何,現如今在何處?”週會冷笑道:“對方是密函告發,我們怎麼知曉對方在何處,又是什麼身份?”“那照周大人的意思, 隨便一個人隨便一封信函,便能告發朝廷的賑災欽差, 讓爾等明火執仗前來質問, 那以後若有人寫密函告發周大人,本王是不是也可以同樣對待?”這擺明了是說週會挾私報復。週會被氣得一窒。不過這會兒他可不會怕了欽差, 他在廣豐倉還殘存有耳目,從三更時他收到訊息到現在, 這期間糧食運進倉後, 再無人動過。只要他能當眾揭破欽差所為, 欽差將大勢已去,是時還有誰會去忌憚一個敗軍之將。他更是一陣冷笑:“欽差大人明擺著是胡攪蠻纏,這密函可不是本官一人收到,其他大人也有收到,中丞大人,朱大人……”按察使朱期站出來乾笑著打圓場:“既然周大人有所懷疑,欽差大人為了自清,就命人把倉房開啟來看,是與不是一看便知,也不用傷了和氣。大家都是同僚,何必弄得如今難看……”週會被氣得不輕,什麼叫周大人有所懷疑,說得好像他帶頭挑事似的。事實上確實是他帶頭挑事,但在場這麼多人誰敢說誰沒私心,現如今倒都推到他頭上了。只是他現在也顧不得這些,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魏王,想讓自己看起來正直無畏,想讓對方不戰而潰。至於其他人,都站在離週會有些距離的位置,一副旁而觀之的態度,可他們之前那些閃爍的目光和細碎的言語,已經足以證明他們的立場。若不是有心,怎麼會來到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魏王身上,魏王目光一冷,也沒做掙扎,招手命人去開倉房。至此,雖然目的達成了,但沒有一個人心裡輕鬆。因為這一切得到的實在太簡單了,魏王雖有所抵抗,但抵抗得沒有力度,就好像是做個樣子似的,一改之前防範的態度。朱期心裡咯噔一聲,見週會已經帶著頭衝進倉房,他則慢了一步停在魏王面前,笑得尷尬。“唉,周大人性格太倔強,又有些認死理,若是有所得罪,本官在這裡替他給您陪個不是,欽差大人千萬勿怪,千萬勿怪。”這是把所有責任都推到週會身上了?魏王一哂,沒說話。這時,倉房裡傳來一聲高昂驚叫聲。“怎麼可能?!”這句‘怎麼可能’,在之後不停地被週會重複著。直到幾個倉房的門全都開啟,並一一查檢糧袋中是否有糧,是什麼糧。因為糧食數目太多,不可能都開啟來看,便讓週會隨機挑選檢視。週會也不是個草包,他這個督糧道總糧官的位置離不開有人提攜,可他卻是實實在在靠自己爬上來的,下面的一些小吏役會做什麼手腳,他都一清二楚。他不光只檢視糧袋上層的米糧,還讓人專門找來驗糧的器物,從糧袋下層抽檢。可不管他怎麼驗,確實都是糧,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如今像這樣的糧食,只有兩湖那邊才有。困擾著眾人多時的,欽差大人到底從哪兒借來的糧,終於揭開了謎題。糧食是從蘇湖過來的。哪怕這次沒有揭穿欽差大人的‘空城計’,這也算是一個收穫了。魏王目光閃了閃,在眾人臉上掃視著,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唯獨週會彷彿死了娘似的,癱坐在地上,口中依舊喃喃著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