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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藍瞳男人依舊叫囂著,一聲一聲,聲聲化為利刃,直朝他心頭割刺而來。
千刀萬剮,穿腸破肚。
“沈頃,你究竟是不是個男人?”
“你看看,你身前站著的,是你的髮妻,是你的結髮妻子!她懷著你的孩子,懷著你沈家的種!沈將軍,威風凜凜、驍勇善戰的沈將軍,怎麼現在反淪落到妻兒保護了?嘖,都說這位高權重者薄情寡義,您受慣了榮華、享盡了富貴,竟連自己的妻兒都能捨棄得下了,佩服,真是令孤佩服!”
“真是可惜了,這般嬌柔美豔的小美人兒,還有她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子,嘖嘖,真是可憐吶……遇上了你這般心狠之人。”
“冷漠心狠到,竟連妻兒都捨得拋棄……”
正說著,軒轅高護竟還上了手。
他用掌心撫了撫身側女子小腹之處,面上一時竟還帶了幾分虛偽的憐惜。
酈酥衣側身躲過,嗅著那人身上的味道,腹中不禁一陣惡寒。
軒轅高護虛偽道:“怎麼辦,小美人兒。你的夫君好似不想要你與孩子了呢。”
酈酥衣口中塞滿了布團。
她一邊躲,一邊瞪他。眼眸清澈倔強。
這副模樣,反倒叫那男人分外受用。軒轅高護咯咯笑了聲,擠眉弄眼地同她道:
“不若這般,你開口與他說說,想想你自己,想想你腹中的孩兒。好好求求你那薄情寡義的郎君。”
此話一落聲,酈酥衣口中的布團登即被人扯掉。
她雙手被禁錮著,終於深吸了一口氣。撲面而來的是新鮮的空氣,順著她的口齒洶湧至她原本堵塞的喉舌之處。得了聲,少女揚起一張疲憊發白的小臉,朝城樓上望去。
那一襲雪衣,獨立於天地之間,清風霽月。
她忍不住高喚:“郎君——”
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對方身形動了動。
他逆著光影,叫酈酥衣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情。
她只能感覺到——
男人的身子極僵,極僵硬。
他的身前,是自己心愛的妻子,和那未曾出世的孩子。
他的身後,不止是這一座城門。
是數千沈家軍,是城中無辜的百姓,是大凜不容人踐踏的河山。
他已丟了玄臨關,已讓玄臨關上,插上西蟒人的旗幟。
箜崖山、玄臨關、通陽城。
緊接著便是揮軍東上,漠水、墨川、煙洲,再是京都……
城樓之上,雪衣之人閉上眼。
右手緊叩腰際寶劍,手臂輕微顫慄。
他聽見,他的姑娘在城樓下喚,聲音脆生生的,在喚他郎君。
“郎君,莫要管我,莫要開城門,不要讓西賊進——唔……”
酈酥衣話音還未落。
立馬被身側西蟒皇子氣急敗壞地捂住了嘴巴。
“閉嘴!沈頃,我只數三聲!”
軒轅高護終於失了耐心,言辭微慍,“要她還是要通陽城,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
“三——”
春風料峭。
一寸寸漫過男人雪白的衣衫。
天地之間,他雪衫澄澈高潔,飛舞的衣袖宛若一片潔白的雲,從未沾染上任何人間風塵。高處不勝寒,那風聲不止,衣袖盤旋亦未止歇。
思緒翻飛,理不亂的是他的心事,化作千絲萬縷,縷縷如鋒利的銀絲。
銀絲利刃,刃刃如刀。
於無聲處,已將他一顆心割得鮮血淋漓。
他的姑娘在城樓下,在敵軍之前,等著他救。
通陽城的百姓在通陽城裡,在城門之內,亦等著他去救。
二者只能取之一。
城樓之下,那聲音趾高氣昂,已然出聲:
“二——”
聲音鋒利,儼然是在下最後的通牒。
齊刷刷幾聲,身後的將士竟不約而同地跪了地。他們涕泗橫流,於將軍身後喚著:
“將軍,萬萬不可開城門,萬萬不可啊!”
不知不覺,這一場春雨又瓢潑而下。
這一場雨來得急,淅淅瀝瀝的雨水,自無邊天際浩渺而下,澆溼了城樓之上大凜的旗幟。
雨水冰冷,旗幟溼潤。
酈酥衣的發、衣衫,亦被這場春雨洇溼。
她自幼喜歡讀詩書。
被父親關在別院,她不能同酈知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