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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在場之人皆是一驚。
連同一側的酈酥衣,也震驚地抬起頭,望向沈頃。
那一襲雪氅鶴立於這偌大的庭院裡,風乍一吹拂,無花亦有蘭香飄來。
沈頃並未望向她。
他回握住長襄夫人的手,垂下濃密的眼睫。光影就這般穿過光禿禿的樹幹,於他面上落了薄薄一層。
男人雖是一名武將,可那面容卻分外白皙乾淨,許是方轉醒的緣故,他的氣色看上去不大好,眼下依稀有著疲憊之色。
“你叫酥衣去國恩寺做甚?”
他緩聲,回道:“兒子聽聞國恩寺乃是座靈廟,拜佛許願甚靈。兒子又公務纏身,難得有一日休沐,還要應付滿桌子的文書。事務繁雜,便喚了酥衣代兒子去了趟國恩寺,以求……子嗣。”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沈頃還是忍不住轉過頭,眸光輕緩,瞧了酈酥衣一眼。
他說得小心,像是怕會冒犯到她。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句話後,老夫人先是一愣,繼而眉眼笑開。
“竟是求子嗣,老二,你有心了。”
言罷,長襄夫人又轉過頭,問酈酥衣:“是這樣麼?”
沈頃以手握拳,放置唇下,輕輕咳嗽了聲。
她立馬會意,低下頭:“是。”
沈頃又上前道:“酥衣方醒,再過幾日便要回門了,若那時身子還未養好,便要叫人家笑話了。”
“罷了,”見他都這麼說了,老夫人瞥了酈酥衣一眼,“既然如此,又有二郎為你求情,我這次便不罰你了。行了,時辰也不早了,我也乏了,你們都退下罷。”
二人垂眼,應:“是。”
她隨著沈頃走出前堂。
最近一直被沈蘭蘅的事困擾,竟一時忘了,再過兩日,就是她回門的日子。
020
這是她大婚後第一次回孃家,也是她自嫁給沈頃後,第一次回去看望母親。
為了不讓母親擔憂,這兩日,酈酥衣放下了旁的事情,專心養起身子來。
萬恩山上捱了不少凍,她除了要調養好自己的身子,同時也要照顧沈頃。
從前在酈家,酈酥衣自學了些醫術,結合自己與沈頃的身子,熬煮了碗藥湯。
白日沈頃上衙,她便在清晨與他一同用藥用膳。每至他黃昏歸來,酈酥衣不敢與他接近,便差人將藥湯送過去。
興許是身體不適,沈蘭蘅難得的沒來找她鬧事。
月色昏昏,湧入窗欞。
婢子奉了酈酥衣的意,將那碗熱氣騰騰的湯藥端上前去。
“世子爺。”
沈蘭蘅方轉“醒”,聽見門響聲,斜目睨了過去。
“這是夫人喚奴婢端來的藥羹,世子爺您風寒未愈,夜裡更要當心著身子。”
正說著,見他並未阻攔,婢女便將那一碗藥擺至桌臺之前。桌案上平鋪著幾份卷宗,其上落了些還未來得及凝乾的墨跡。見狀,沈蘭蘅扯了扯唇,忍不住冷冷發笑。
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抽出時間來審閱卷宗,沈頃啊沈頃,你真是嫌命長。
如此想著,他輕哼了聲,伸出手。
平日裡,他最討厭喝藥。
尤其是沈頃每近黃昏時,都會服用的那一種、專門為了壓制住他氣息的藥。
那種藥極苦,只抿上一口,濃烈的澀意便在人的四肢百骸間流竄起開來。那種澀意他太過於熟悉,只因每日甦醒時,他的唇齒間都是這種味道,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
如今有左右侍人在一旁守著,他必須偽裝成沈頃的模樣。
沈蘭蘅微微蹙眉。
在侍人滿臉期待中,他抗拒地將藥粥大口吞嚥入腹。
湯藥滑入唇齒的那一瞬間,男人正捧著藥碗的手微微一頓。下一刻,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那湯羹。
這湯藥……
竟是甜的?
見世子爺眼底疑色,守在一側的侍人笑道:“夫人擔心您會嫌這藥苦,特意往藥羹裡放了好些方糖呢。世子爺,您先歇息,奴婢們便退下了。”
輕輕一聲門響,內臥的房門被人從外小心帶上。
門簾就這麼輕輕一垂搭,仍有月色如水,輕柔流淌入戶。那一片瑩白色迤邐上男子雪白的袍角,沈蘭蘅垂下眼睫,凝望向桌案上的湯藥。
湯藥尚有餘溫,於這漫漫黑夜裡,冒著微不可查的熱氣。
細碎的眸光落入他那一雙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