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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中。
哦,沈頃不吃蝦。
夜風將他的面色拂得愈發冷白。
酈酥衣含笑,給他夾菜。
“郎君平日裡最愛吃這個,今日廚子燒得味道也不錯,您多吃些。”
正說著,只見她手起筷落,不出一會兒,沈蘭蘅面前便堆了一個矮矮的小山包。
什麼燒茄子、燉蘿蔔、炒蓮藕……
沈蘭蘅眼神愈發陰鬱。
平日裡,沈頃就是這麼對待這一副高大偉岸的身軀麼?
他不是兔子,不吃蘿蔔。
他要吃肉。
看著面前這一堆菜,男子愈發失了興致。他尋了個藉口,離席去外面透透氣兒。
第一次看見這麼多人,他著實憋悶。
如若不是打不過,他真想把整個宅子一把火都給燒了。
酈酥衣擔憂他一人出事,也離席跟了過來。
只一眼,便見那一抹雪色隱於假山之後。
形單影隻,身形寂寥。
今夜月亮甚圓,清輝徐徐而落,墜在他正繡著蘭草的氅衣處。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沈蘭蘅側首,朝這邊望了過來。
少女亦是一襲雪氅,瑩白月色施施而落,襯得她面容愈發清麗可人。
見著她,沈蘭蘅眸光這才稍稍放緩。
他仍是語氣不善,問:“你追過來做什麼?”
他明明嚮往熱鬧喧囂,不喜歡黑夜與孤寂。
可如今,聽著席間隨風傳來的絲竹管絃,竟還有幾分不自在了。
他的胸口處憋得緊,心頭處悶悶的,那感覺無法言喻。
酈酥衣小心看了他一眼。
月色落下,男子眼底神色不虞。
心想著,一會兒不可再出分毫的亂子,酈酥衣屏息凝神,同他交付道:
“郎君,方才席間正坐著的,是您的母親長襄夫人。她的旁邊是您的兄長,也是沈府的大公子沈冀。沈冀旁邊的是他那兩位妻妾,您的大嫂與戴夫人……”
她聲音緩緩,咬字清晰。
為了讓沈蘭蘅得以消化,酈酥衣故意說得很慢。
誰料,還不等她將這些話全部說完,正側對著自己的男人忽然轉過身,一雙眼就這般死死盯著她的臉。
那目光……
不辨悲喜。
酈酥衣自知已摸透了沈蘭蘅的性子,知曉他什麼時候是生氣,什麼時候是不開心。
但現如今,凝望著他那樣一雙幽深而晦暗的鳳眸,一時間,她竟無從去探尋到對方真正的情緒。
那一襲濃密的眼簾如小扇般垂搭下來,似水的月色,更襯得他面上冷白如紙。
此番此景,配上沈蘭蘅身後那森森假山,莫名看得酈酥衣心頭一陣發怵。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顫著聲道:
“郎君,怎、怎麼了?”
似乎怕外人發覺,她的聲音很輕。
那一句“郎君”,更是喚得如同摻了蜜兒般又柔又甜,竟聽得人一陣心旌盪漾。
沈蘭蘅堅實的喉結滾動了兩下,一雙濃睫翕然動了動。
濃墨似的眸底,撒下一片極淡的影。
他伸出手,捏住酈酥衣的下巴。
她的身子被迫地,被對方帶著往前走了走。
“你今日,似是與以往都不同。”
暗影裡,男人眸光輕微閃爍。
他低下頭,問道:
“酈酥衣,你今日這樣幫我,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沈頃?”>r />
後兩個字,他分明沒有刻意,卻咬得極重。
從此之中,酈酥衣竟隱隱聽出幾分恨意。
那道暗沉的目光,此刻正帶著明顯的探尋之意,陰沉沉、惡狠狠地盯著她。讓她無從躲避,也無處躲避。
假山之後,她只得軟著聲息,低聲:“自然……是為了郎君。”
此話一出,她的下巴立馬被人抬了抬。
月色清瑩,於她面上落下一片白。
那道明白色,竟讓她的眼睛閃了閃。清澈的、透亮的白,仿若要將她面上的、心上的情緒都映照得一乾二淨。
讓她所有的心緒,都無從遮掩。
沈蘭蘅捏得並不重,那一雙眸光卻是銳利,靜靜打量著她。
他打量得越久,酈酥衣就越發心虛。
周遭殘存著簌簌的風聲,穿過甬道,穿過沈府的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