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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禁歲月感嘆,人世變遷,盛極必衰,物極必反,都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是,這天數,究竟是何其的公平?還是何其的不公?大抵古來今往數千年,也無人能夠解答得了這個問題吧。
一副羊皮帛書平鋪在案上,因著是卷在竹筒中遞上來的,故而原本並不平整的兩角被兩方紫檀鎮尺壓著,其上所列密密麻麻的條文皆是烏單國所列日後年年納貢賦稅的物資數量。暄景郅身為此次出兵的主帥,諸如此等國書文卷等自然需要經手查驗審批而後蓋過批文之後再經來使傳回。這其中,一來一去自然需要耽擱不少時日,是以在暄景郅手中的時間自然不剩多少。
更何況,烏單國稱降一事已經八百里加急傳回咸陽,身為天子的北豫自然已經拿到國書,若是他在這西北邊境耽擱久了,只怕朝中那些個居心叵測之人給他來參一本傭兵不返之罪,而北豫順勢而下,那,只怕是要波及他暄氏滿門了。
深夜寒氣侵體,暄景郅凝神細細的一條一條對過帛書上羅列的內容,分明已經皴裂的手指一行一行盯著細小的文字過,絕無疏漏。窗外又是一陣凌冽的寒風吹過,鑽著門窗間細小的縫隙跑進屋內,不知是否因著深夜久坐的寒氣,暄景郅只覺胸腔中一陣悶痛,而後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暄景郅拋下手中的筆捂著胸口越咳越烈,伴隨著胸中劇烈的悶痛,一股鹹腥湧上喉間,連忙取了手邊的一塊帕子掩在唇上,而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口中一陣腥甜之後,白色的帕子上便染了一灘刺眼的猩紅。
咳血,已經不知道是這三個月來的多少次了,暄景郅早就不以為意。從初來乍到每日見天的咳嗽,到後來咳出的痰中帶著些血絲,再到如今,每日頻繁的胸痛咳血。暄景郅自己身為醫者,又豈會不知,因著這西北氣候惡劣,他武功盡廢,又無真氣傍身,已是患了肺癆。西北地區,植被缺乏,草藥一類一向供應不全,這病一來得不到及時醫治,二來,暄景郅自到涼州整整三月,每日都是殫精竭慮,連日的操勞,精力虛耗,將這病拖得越來越重,一直到今日,已經是藥石難醫。
血是咳出來了,可這咳嗽卻是止不住了,一陣強過一陣的乾咳幾乎把暄景郅的肺咳出胸膛。勉強控制著右手的抖動端過一旁早已涼透了的銀耳燕窩,極名貴的血燕配著清肺潤脾的銀耳對肺疾有極大的舒緩作用。就著飲過幾口之後,暄景郅才覺得好一些,這一盅銀耳燕窩,是此次與他一同前來的督軍洛緒清命人熬製的,此前他親自端來送到暄景郅的房中,只道:
“皇后娘娘臨行前特意交代的,宮中最好的血燕,本是為說相國體虛,如今,倒是派上大用場了。”
暄景郅看著碗底殷紅如血的湯汁,眼角處不知是因著方才咳嗽出的溼潤,還是心中那一脈難掩的蒼涼。縱然是他暄景郅早就料到今日的這番田地,縱然他早將生老病死看得極淡,可他終究是個人啊,是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
誰不會有私慾,誰不會對人生有期頤,他暄景郅教養了整整十年嘔心瀝血的孩子,竟是比不得一個外人,比不得一個洛彬蔚
一行清淚滑出,深夜無人,暄景郅這個看似 永遠都□□屹立的身姿,終於在這一刻,塌了。
勝負終了誰家定(二)
前塵往事,如過眼雲煙一般在暄景郅的面前一幕一幕的掠過,任由著眼中的溼潤滾燙逐漸爬滿整個面頰,從滾燙到冰涼,再到乾涸,分明只是過了須臾的功夫,但於暄景郅而言,卻像是過了足足一生那樣久。
暄景郅雖身為暄家嫡出一脈的長公子,出身顯赫,但其一生,卻有太多的坎坷不平路。自他六歲喪父開始,便再未有一天享受過身為暄家嫡公子的優渥和身為孩童特有的寵愛與放縱。
彼時暄景郅的母親鍾琦陌正懷著不過六個月大的暄景函,暄景郅父親暄奚嬴的驟然離世不僅僅是對這個尚還懷著身孕的女子一道晴天霹靂,其直接作用更是對整個暄家的一記絕對足以震撼全族的驚雷。
暄奚嬴是當時的暄家家主,驟然離世更是對全族的影響。那些平日裡便蠢蠢欲動居心叵測之人更是趁此機會興風作浪,平日裡蔫頭蔫腳的一些旁系此刻也是頂著風頭上來插一腳渾水,企圖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分得一杯羹。
而暄景郅,作為暄奚嬴膝下唯一的長子,於情於理都該是順理成章接管家主令的繼承人。可偏偏,彼時的暄景郅不過就是個六歲的孩童,講的難聽些,恐怕便是連字都還未認全的他又如何能夠擔此重任。由是,暄家族內幾乎鬧得分崩離析,最終,還是暄景郅的伯父,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