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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宮的宮主,莫說旁人,便是他自己也不會相信。五十而知天命,他本以為上天眷憐,能讓他在碧巖山上過幾日安穩,卻不料,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罷了。
也罷!也罷!
“嗚”一陣風雪捲過,暄景郅倚在榻上抬眼掃向緊閉的木門,輕輕道了句:“你來了。”
門外的披著斗篷的北豫隔空用內力推了門緩緩走進,帶著冰冷的語調:“師父回京,我怎能不來?”
遲遲鐘鼓初長夜(二)
徹夜緊合的木門擋住了外間的風霜雨雪,暄景郅臥在房中的榻上只知這外頭又落了雪,卻不知這雪,竟下的這麼大。
大到北豫推門之時那帶著分明勁道的西北風捲著硬如砂石的雪粒迎面打來;大到兩扇木門推開不過堪堪一人寬的距離那風卻幾乎是在眨眼的功夫之中便鑽入了臥房。
北豫身披著一襲雪白的狐皮大氅,寬大的衣袖以及兩衽前襟皆是厚實兔毛鑲嵌其上,兩臂通袖是一貫到底的妝花緞,其上的暗紋亦是極細密的金絲絨由江南御用針坊局的繡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歲寒三友。
北豫似是一路自宮中步行而來的,又好似是策馬前來,但無論是哪一種,總不會是乘馬車亦或坐轎。只因其一件大氅已經被雪花浸透溼的厲害,頂上玉冠之中本束的紋絲不亂的墨髮也被風吹的滑出了不少,細碎的額髮隨意垂落在兩鬢,不顯絲毫昔日朝堂之上的帝王威儀。
看著北豫取下腦後半蓋半掩的帽子,暄景郅早已掀了腿上的薄毯,勉強支撐著右膝上方才包紮好的箭傷站起身。望著那一副分明掛著霜雪卻依舊清冷如斯的面龐,暄景郅右手負在身後微微緊了緊,面上卻是笑的一派溫和,思索了不消霎時的辰光,便拱手行禮道:“陛下親臨,臣未曾遠迎接駕,還請陛下降罪。”
北豫不置可否的輕輕撣著身上已被雪花浸溼的七七八八的素白色大氅,一路行進屋內,目不斜視。足下的步伐踏的四平八穩不疾不徐,右手負在身後,左手輕抬擺腰間,厚實的長袍下襬上掛著一眾白玉配飾,海紋樣的素色羊皮長靴行走間踢的袍角翻飛,衣料擺動間,一陣窸窣的響動之後,北豫便甩袍落座在長案後的圈椅中。
暄景郅硬拖著一條僵直的右腿,硬忍著右膝上痛的他直冒冷汗的箭傷,一瘸一拐的落了三步的距離跟在北豫的身後一路行至裡間。看著北豫面無表情的坐下,不知為何,胸腔中一顆本還有些按捺不住的心此刻已然徹底平了下來,任他外間的山雨欲來風滿樓,也絲毫惹不起他心中的半點漣漪。
心知此刻右腿定是動彈不得,暄景郅只默默向左跨了一步,強撐著毫無知覺的右腿立在一邊,靜靜地等著北豫開口。
自北豫九歲起兩人在天子山上初相識,再到今日這般田地,已足足十八年的時光。十八年,是北豫從濟賢觀中那個明媚的少年一步一步長成至如今翻手為雲覆手雨的天子;十八年,是當年咸陽宮中大皇子一步一步流落山野險些喪命民間;十八年,更是物是人非的光陰變遷,他暄景郅從當初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到弱冠之年入朝堂的年少侍郎,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再到如今,生死未知,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流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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