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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宜寧走過去把燈關上,孕期的情緒比較敏感,她看到他這樣疲憊的樣子鼻尖酸澀,突然想起不久前某個夜晚。周徐禮躺在她身側,手指輕輕拂過她凸起的肚子。話語若有所思地,像是對裡面的糰子說。&ldo;爸爸要再努力一點。&rdo;等你出來,可以隨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像爸爸一樣,十五歲開始被禁錮在不喜歡的世界裡。只有打過那群身強體壯的格鬥士,才能換取那麼一丁點自由的時間。是不是很可笑。周徐禮垂下眼瞼,默默說了句,爸爸不希望你這樣。陸宜寧伸手輕撫過男人清雋的眉目,在燈光的映襯下,凌厲的臉部輪廓顯得柔和許多。她見過周徐禮坐在談判桌運籌帷幄的模樣,也曾有幸見過周教授立在講臺娓娓講述漢字發展史時的輕鬆自在。寶寶,你的父親是個很厲害的人。將來,你也要成為他這樣優秀的人。周徐禮睡眠淺,聽到女人輕輕吸鼻子的聲音,緊合的眼簾慢慢睜開。眼底的睡意還未褪去,卻自然地拉住她的手。&ldo;怎麼哭了?&rdo;陸宜寧搖搖頭,隨口謅了個理由:&ldo;做噩夢了,睜開眼發現你不在。&rdo;周徐禮眉目舒展開,起身半擁住她:&ldo;別怕,我陪你一起睡。&rdo;-周淮安是在九月的第一天離開人世的。聽當值的小護士說,周先生走得很安詳,當晚吃了最喜歡的水果,是在夢裡走的。陸宜寧只陪周徐禮去了一趟醫院,後續的事就不清楚了。身後事處理的很簡單,骨灰被周徊帶回倫敦的墓園。周徐禮沒有跟著去英國,當晚回來在陽臺抽了幾支煙。陸宜寧不打擾他,靜靜站在相隔一扇玻璃門的不遠處,直到她看見男人緊繃的肩線鬆懈。周徐禮釋懷,掐滅手中的煙轉身,對上一雙澄澈漆黑的眼。夜晚的海風很急,將他身上的菸草味吹散。陸宜寧張開雙臂,嘴角彎出一抹安撫的笑:&ldo;周爸爸,抱一下吧。&rdo;周徐禮邁出陽臺門,為了不碰到她的肚子隔著半米遠把人抱住。姿勢難度太大,陸宜寧目瞪口呆,差點笑出聲。自從賦閒在家不上班,工作室的大小事務交給阿沁打理。週末休假日,陸宜寧便拉著周徐禮回老宅,多陪陪孤家寡人的陸伯源。但陸伯源活得比他們清閒自在,每日逗鳥養花,公司交給侄子,她表哥處理。每日只等著小外孫出生,他又多了個消遣時光的好方式。周徐禮棋藝精湛,每次去必定會被陸伯源拉去茶室下棋,女婿深知岳父的心理,一共五局,他不能讓岳父輸的太慘,當然也不能放水太明顯。飯桌上談起陸宜寧小時候的事,陸伯源嘖嘴:&ldo;和院子裡那群小男孩玩得瘋,又是爬樹又是砸人家窗戶。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個兒子。&rdo;陸宜寧臉一紅,這些事她沒和周徐禮講過。在桌下伸出腳踢了下自己的老父親:&ldo;爸!&rdo;陸伯源抬頭無辜道:&ldo;我說得是事實啊。&rdo;周徐禮擱下手中的筷子,歪著頭笑道:&ldo;宜寧,你踢的是我。&rdo;&ldo;……&rdo;行吧。-周家的小糰子生在深秋,馬上立冬的時候。周徐禮原本是等在外面,但聽到小護士說孕婦因為太瘦有難產的跡象,他不顧阻攔衝進了產房。分娩鎮痛讓陸宜寧無暇顧及此刻自己有多麼的狼狽。每用力一次,渾身上下的骨頭就像被拆分開。醫生有意注射鎮痛劑,但陸宜寧對藥物作用過敏。如果超過規定時間不能順利生產,將採取剖腹產。陸宜寧抓住床沿的手指顫動,力氣全部用光了。意識逐漸不清醒,馬上要閉上眼那刻,她聽見周徐禮的聲音。他緊緊握住她手,聲音壓得很低,&ldo;宜寧,我在。&rdo;……陸宜寧被推出產房,臉頰還殘留著淚痕。她那麼一個怕疼的人,就像從鬼門關兜了一圈又被人硬生生拽回來。當天下午,護士抱著孩子交給周徐禮。是個男孩,因為順產的原因,頭頂形狀被擠壓得有些尖,面板呈現淡紅色。小臉皺巴巴的一團,不算好看。陸宜寧苦著臉,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ldo;周爸爸,他長得不像我。&rdo;她眨眨眼,&ldo;也不像你。&rdo;周徐禮揚起眉,好笑地問:&ldo;怎麼會,我覺得挺像你的。&rdo;&ldo;閉嘴。&rdo;陸宜寧拿毛巾蓋住自己的臉,悶聲道,&ldo;我哪有這麼……醜。&rdo;人間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