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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丹芍身段兒不差,就是嗓子有硬傷。提不上去,氣不足,很多唱段都不適宜。自從開始唱雙簧後,她的名字越來越多的出現在戲單上。也是一唱而紅,所過之處,丹芍姑娘的名聲開始沸沸揚揚。要說柏仁最在意的是什麼,那應該就是……何丹青的代唱吧!柏仁年輕時可以說相當叛逆了,他留洋歸來,很是看不上家裡這一派封建大家長的做派。尤其是家裡給他安排的聯姻,他更是一百萬個不願意。但是柏老爺子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他和老友定下的婚約,是肯定不會悔婚。於是親自拿著柏家的股權下了娉,並揚言,除非柏仁乖乖成婚,否則公司就給柏全。柏全果柏仁唯一的弟弟,那個時候已經結婚了,也是接受了老爺子的安排。只是柏全的性子比柏仁還花,外面彩旗飄飄,婚後稍微有所收斂。但沒過多久,也是故態復萌。柏仁斟酌利害,答應了聯姻。婚後也是過過一段時間的蜜月生活,畢竟夫人真的端莊大方又溫柔識大體,是個大家閨秀的典範。直到他遇到了何丹芍,一嗓子《梨花頌》,把他的魂兒都給釣走了。柏仁是個戲痴,遇到好角兒錢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扔。他曾說過,何丹芍的嗓子是無價之寶,哪怕後半生只聽她的戲,他這輩子也知足了。那是他的真愛,可如果連真愛都是假的,那麼他這一生所執著的,又是圖得啥?窗外的柏仁目光呆滯,彷彿陷入了無盡的回憶裡。屋內何丹芍開始說話了:“不,不,不可以!師弟,你不能這樣。如果你這樣,我的後半生就毀了。你不能告訴他!我求求你了師弟!你忘了嗎?我爹從小把你養大,如果沒有他,你……你生得好,連師姐都羨慕。不,是嫉妒。可也正是因為你生得好,才被那些官老爺覬覦。是爹把你從戲院裡搶回來的,師弟,你應該念著他老人家的好!”何丹青冷笑一聲,說道:“如果不是因為師父,你覺得我還會坐在這裡和你說這些?”何丹芍的臉上變得空蕩蕩,她彷彿陷入了回憶裡,終於猛然一睜眼,起身從櫃子裡抱出一個首飾盒。在貼身的手袋裡拿出一枚銀質小鑰匙,開啟首飾盒後從裡面取了一柄純黑色的梨花出來。梨花沒有旁的造型,只是黑沉沉的一柄梨花造型的鐵疙瘩。底下有個洞,墜著一條黑漆漆的穗子。她把鐵梨花遞給何丹青,說道:“拿去!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何丹青冷笑一聲,說道:“放心,師姐,你過你的富貴日子,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這一次,就當是還了師父的救命之恩。從此,你我師姐弟,恩斷義絕。”說著何丹青便操控著輪椅轉身,剛轉到一半,卻又轉了回來。突然說道:“師姐,我忽然……很懷念我們一起唱雙簧的那段日子。那時候的師姐,還只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不如,讓師弟再把那首曲子給師姐唱一遍?”何丹芍伸手阻止道:“不!你不要唱!不……”何丹青卻自顧自的唱了起來:“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門外的戴堯聽得痴了,根本不敢相信這婉轉動聽彷彿天籟一般的女聲,竟然是來自何丹青這樣一名男子之口。他一直說自己是唱旦角兒的,戴堯一直沒什麼概念。他本來就對唱戲沒多少興趣,和如今多數年輕人一樣,更喜歡電子裝置,喜歡現代化的一切。至於唱戲,那聽上去像是埋進棺材裡的老古董,跟他沒有半點干係。 輪椅上的何丹青皺眉, 忽然覺得那婦女有點眼熟?仔細回想,卻又想不起來了。他搖了搖頭,中年婦女大多長得有點相像,他又有點輕度臉盲, 也就沒放在心上。待孩子抱出去後,柏仁的戲才正式開鑼。他將何丹芍一把推開, 說道:“二十年前, 我憐你一個孤女無依無靠,幫你重建梨園,還為你擋了惡霸。是你自己順從體貼, 說什麼只願意一輩子跟著我, 不求名份不求公平, 只要呆在我身邊就可以了。可你都幹了什麼?柏川的娘那會兒剛剛小產,明知道她落下了病根兒, 何必跑去氣她?那時的你才多大?剛剛成年吧?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你哪兒來那麼多心機?”何丹芍冷笑一聲, 說道:“柏川的娘?你現在想起那女人了?當年和我溫存的時候,怎麼沒想起柏川的娘?”柏仁氣結, 抄起旁邊的骨瓷茶具砸到了地上, 碎片崩得到處都是。戴堯嚇得後退一步,就聽柏仁說道:“是啊!我為什麼要提柏川的娘?因為我這裡疼!我現在才知道我毀了什麼!我堅持二十年的真愛就是一泡狗屎!”從前柏仁還能自欺欺人的對自己說,柏川的娘是天生命苦,當不起這個福氣。直到她死之前,柏川都沒有要娶何丹芍的想法。柏川的娘懷孕四個月小產, 老郎中一開始就說可能保不住,小心翼翼的養著,四個月上還是小產了。一個成了形的男胎,就這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