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第1/2 頁)
她還記得當時那種冷切心扉的絕望,如同寒冬臘月被人從頭澆了一盆冰水一般,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她全身不住地顫抖,她一邊哭一邊拍打著妙春堂的門,求他們救救她爹。雨太大了,雨聲蓋住了拍門聲,也蓋住了她的哭聲,在那半個時辰裡面,沒有一個人過來看她,天地之間彷彿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就在她幾乎要絕望之時,門“吱呀”的一聲忽然被開啟了,她看到了門後面走出了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他看到她時,彷彿嚇了一跳,她當時的樣子應該很可怕吧,披頭散髮,全身溼透,臉龐黑灰,她生怕他跑掉,從地上跳起來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臂,他月白色的衣袍上頓時多出兩個黑色的手印。“求求你,救救我爹,他快要死了,求求你!”她泣不成聲。他長長的眼眸掃過衣袍上的手印,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以為他嫌棄自己,她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洗,你讓大夫出來,救救我爹好不好。”她以為他肯定會生氣,可是讓她意外的是,他朝她露出一個如水中淺月般朦朧美好的笑容,然後從袖子裡面掏出一條幹淨的白布遞給她,溫和道:“別急別急,你先把自己擦乾,可別著涼了,我這就去給你叫大夫過來。”後來他和徐老爺子冒著傾盆大雨跟她回了城北的家,連夜給她爹治療,用了三個多時辰,愣是把她爹從鬼門關給搶救了回來。後來他們知道了她家的情況,非但分文不取,還經常救濟他們,就如徐雙說的那樣,如果不是他們,他們父女倆早就餓死街頭了。畫面一轉,徐鶴軒穿著當年那身月白色長袍,忽然站在她面前,哀怨地看著她:“秦桑柔,你為什麼不肯救我?難道你真的跟徐雙說的那樣,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她搖頭,想為自己辯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他幹流淚。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跑出兩個衙役,一把抓住徐鶴軒,將他按跪在地上,一個劊子手出現在他背後,高高舉起手中的刀——“咔擦”的一聲,徐鶴軒的頭被砍斷,滾落到她的腳下,血淋淋,雙眼至死都沒有合上,瞪著她,彷彿死不瞑目。“啊——”她嚇得渾身哆嗦,發出一聲尖叫,隨即整個人醒了。夜色昏沉,窗淡淡的月光透過窗子撒下來,四周寂靜無聲,風一吹,她打了一個哆嗦,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還在劇烈地跳動著,她忽然覺得口乾難忍,摸著床走到桌子旁,想去給自己倒杯水,門就在這個時候被開啟了,淡淡的冷香隨風飄進來。她抬頭,看到他站在門口一臉擔憂的神色,不由怔了怔。他應該是匆忙中趕過來的,他頭上沒有別髮髻,一頭如墨的長髮隨意傾洩下來。她臉上還有沒有來得及幹掉的淚痕,眼睫邊上覆蓋著一兩滴小水珠,雙頰因為發燒而呈現不正常的酡紅,赤腳站在地上,露出一雙羊脂玉似的秀腳。他腦海中忽然湧現那日在密林時,握著這雙秀腳的觸覺,細膩光滑,白皙如玉,宛若一朵盛開的白嬋花。他喉頭微微滾動了一下,頭微偏過去沒看她:“我聽到尖叫聲。”桑柔眼皮微微垂著:“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他“哦”了聲,便沒有聲響,眼眸掃過她的腳,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了:“你才大病初癒,光腳容易著涼。”曾經也有個人小心提醒著她不要著涼了,可是現在這個人被她害得關在大牢裡面,等待他的將是死亡的召喚。她抓著桌沿的手忽然捏緊了,猛地抬頭看著他:“我夢見徐大夫被砍頭了,死不瞑目地看著我,他問我為什麼要忘恩負義。”穆寒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他回頭看著她,良久才嘆道:“你在怨我?”他的聲音在夜色中更顯冷情,卻依然悅耳。是的,她心中是有怨氣的。她生氣他利用了自己,讓徐大夫因此而放鬆了警惕,當日她就有些懷疑,他為何要帶上自己。當時蕭辰羽三番幾次懷疑她包庇徐鶴軒,而他卻對她說,他相信自己的選擇,她以為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原來到頭來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他所說的、所做的,不過是想穩住她的情緒,然後利用她讓徐鶴軒上套。她怎麼就那麼傻呢?穆寒閉了狹長的眼眸,似疲倦:“這事是我對不起你,可你得明白,徐鶴軒犯的是死罪,他受到制裁是遲早的事情。”桑柔只覺心涼到了底:“你走吧,我暫時不想見到你。”穆寒看著她眸色幽暗,眉頭蹙起。桑柔轉過身去不再看他。良久後,門“吱呀”的一聲被關上,他走了。桑柔站在原地半天,一股悲慟從心底湧上來,如滔滔不竭往上湧的泉水,止也止不住。最終她還是決定去見徐鶴軒。 矛盾(2)牢房裡血和腐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臭味撲鼻而來,讓人作嘔。桑柔蹙著眉走到一間牢房前面停了下來。隔著欄杆她看到了徐鶴軒,穿著白色的囚服,頭髮凌亂,雙頰凹陷,顯得顴骨又凸又高。喉嚨好像被什麼哽住一樣,好半天她才擠出三個字:“徐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