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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次我都夢到了我們的心跳。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他終究還活著。確定了這個訊息,我一時不知道該喜該悲,六年來那噩夢般的一天反覆在我的腦海中重現,我總是無法剋制地不斷地想,那一天,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如果我派了阿寬跟著他,甚至,如果我根本就沒讓他去掃什麼該死墓,那麼一切,是不是就能完全不同了?然,現實殘酷,沒有如果。即使他的死只是聶辰瞞天過海的障眼法,我也沒有立場再介入他的生活,說了要放他自由,就不該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何況,我欠他太多太多,他救了阿杰,我卻費盡心機害他失去一切,愛情、事業,甚至性命……今時今日,我已經覺得,自己連跟他說句&ldo;對不起&rdo;的資格,恐怕都沒有了……五點剛過,三三兩兩的家長從教學樓裡散了出來,我下意識地搜尋著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是緊張還是期待,手心都出了汗。終於,我看見了他,頎長的身材,挺秀的眉,清澈的眼,是他沒錯,上帝也不可能重複這樣的傑作,造出如此相似的兩個人。我丟下菸蒂,開啟窗,看著他沿著花園小徑走進了小操場,先是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而後坐在了一個紅色滑滑梯的臺階下面。這個點兒離放學還有十幾分鍾,他大概是在等著接孩子。坐了一會,可能是電話響了,他掏出了手機,遠遠地,我能看到他唇邊漸漸盪漾起溫暖的笑容,那笑容一如六年前初見時的清澈動人。不知道電話裡說了什麼,他的臉微微紅了,抿著嘴笑了笑,捏了捏自己的鼻尖,而後合上了電話。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的注視,站起身來的一瞬,他的動作忽然一僵,頓了頓,仰起頭,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跟他的視線對上的一刻,我如遭雷擊,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連呼吸都幾乎停頓。他是個外科醫生,眼力好得很,這個距離,他一定能看的很清楚……本以為那種愛戀牽掛,懊悔愧疚,經過時間的洗禮已經慢慢淡薄,起碼不會再如此撼人心扉,但真正與他四目相對,才發現早已深入骨髓,根本無法迴避。子南……我無聲地張了張嘴,心中唸了千萬遍的名字卻終究無法說出口,只能就這樣遠遠看著他,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又也許只有一瞬,他忽然低下了頭,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雙手插在褲兜裡,面無表情地往教室走去。我看看錶,正好五點三十,放學的時間到了。想了想,我果斷地出了辦公室,快步往往教學樓跑去,這麼多年來,似乎從沒如此刻般焦急過,腳步輕快,毫不遲疑。向日葵小班在頂樓,我到達的時候恰逢老師送學生家長出門,子南蹲在門口的鞋櫃邊,正在給一個小孩穿鞋。那孩子大概三四歲的樣子,面板有些黑,頭上歪戴著一頂藍色棒球帽,笑起來嘴角有個酒窩,跟聶辰如出一轍。近距離看,子南彷彿豐腴了些,臉色也很紅潤,穿著件簡單的黑長褲、白t恤,釦子一直系到最上面,頭髮也理的規規矩矩,一如既往地保守持重。聶昊咭咭咯咯跟他說著什麼,眉飛色舞興高采烈,他卻有點神不守舍的樣子,只敷衍地應答幾聲。給孩子繫好鞋帶,他拖著他的手站起身來,跟等在門口的班主任道了再見,往電梯走去。我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在電梯門合上的一瞬抬手擋住了感應器。門緩緩開啟,我走了進去,彷彿早就預料到這次相遇一般,他沒什麼驚詫的表情,只淡淡看了我一眼,便好似陌生人般移開了視線,關了電梯門,按了一樓。雖然他神情漠然,但我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發白,拖著孩子的手也有些抖。我知道他恨我,也怕我,如果我仁慈一點,此刻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但我無法忍受,我必須要真真切切看他一眼,確定他是他,確定他活的很好,確定那些曾經的折磨傷害,起碼,看起來,已經煙消雲散……&ldo;爹爹,我晚上要吃草莓派,你給我烤。&rdo;聶昊仰著臉看著子南。&ldo;好。&rdo;他隨口應了。&ldo;還要巧克力布丁。&rdo;&ldo;不行,你的牙不好。&rdo;他面無表情。&ldo;那我晚上不要一個人睡。&rdo;聶昊換了要求,這孩子跟他父親一樣,很懂得跟人談條件,&ldo;我要跟你睡,讓alex去我的房間吧,我有很多變形金剛,都可以給他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