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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那伊瑟。亞瑟呢?你們都記得他嗎?&rdo;我問道。她點了點頭:&ldo;記得。&rdo;&ldo;他最後怎麼樣了?&rdo;&ldo;死了,&rdo;她答道,&ldo;而且恐怕不知道死在哪裡。&rdo;&ldo;可是你的外祖母和母親,她們‐‐&rdo;&ldo;我母親是有墓葬的,&rdo;她打斷我,語調低沉如水,&ldo;但一般來說,北極旅館的主人不會死在原地。就連我母親,我也不知道她的墓確切在哪裡。&rdo;&ldo;為什麼?&rdo;她似乎料到我會這麼問,露出嘲諷的微笑,然後又帶點寬恕的語氣解釋道:&ldo;因為他們都進了野獸的肚子。&rdo;&ldo;伊瑟。亞瑟也是?&rdo;我有點難以置信,想象不出陰沉又兇狠的伊瑟。亞瑟有一天被野獸吃掉的情形,那似乎是他死因的最後一種可能性。&ldo;這個結局,&rdo;美麗的女主人說道,&ldo;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嗎?&rdo;她用月亮一樣的眼神看著我,正如森林注視渺小的人類,理所當然又無法辯駁。嚮導安排我們在旅館裡住了一個星期,我每天的生活就是重複做一些特定的家務活,如打水、處理禽類、餵羊。這乃是一百年來冒險者的規矩,並不能因我是旅行者或編過辭書而有所減免。在勞動的間隙,我漸漸打聽出了伊瑟。亞瑟後來的下落。女主人答應留下一部分林賽。路德維希的骨灰,雖然她對此感到不屑。我們的隊伍則更多地在研究進入北極後的路線,留下我一人在森林邊緣徘徊,想著那一頭多莉妲。萊斯利的垂暮,想著永遠死在了大峽谷的林賽。路德維希。我比他們幸運的是我不會再橫跨這片森林了,我就在此和他們作別。伊瑟。亞瑟從未背叛過林賽。路德維希,他們兩個都沒有犯過錯,然而最後卻註定永遠分離。在女主人的外祖母誕下她的母親之後,伊瑟。亞瑟便打點好行裝,離開了北極旅館。他走得很匆忙,只帶了必須的幾件東西,大概是早就下定決心。他大概還記得林賽的誓言,記得要帶他離開的約定,孤注一擲地打算獨自上路。在他眼裡大概沒有什麼比森林更安全,可是據我所知他再也沒有走出來,多半是死在了裡面。對於殺野獸如麻的伊瑟。亞瑟來說,被野獸吃掉倒也符合他的命運。只是我還常常想起,在被撕破喉嚨、倒進黑暗中的泥濘水塘的最後一瞬間,伊瑟。亞瑟是否也曾想起林賽。路德維希,是否也曾黯然慨嘆自己的不幸。那雙黃色眼睛裡是否曾燃燒起對生命的留戀,感到不甘心,或是遺憾此生的倉促終結呢。臨出發的那一天,全隊整裝待發。多莉妲沒有說錯,我現在確實急切渴望著到達北極,我的願望從未如此迫切。她說中了,北極的誘惑就是為我準備,為林賽。路德維希這種人準備的。在那瘋狂的閉門不出的一年中,他最後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對伊瑟。亞瑟的愛不會有結果。人類個體之間的聯絡在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更別提想要徒勞地挽留住它。在這個世界上,土地的邊界如此渺遠,人又像一粒塵沙,能做到像他們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孤獨一生是這個世界中人的通常結局。現在他恐怕就要走向這個結局。為了不再孤獨。我把林賽。路德維希的肉身殘燼好好儲存起來,連同這些文字記錄一起。我即將到達一個新世界,不管是什麼世界,總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到了那裡,我將完成林賽的遺願,讓他躺在一個夜晚也有人聲的地方。北極之所以被稱作鼓邊,是因為只有從那裡,我們可以試著跳到另一面鼓上。我身邊的隊員們紛紛竊竊私語,準備好去搜集另一個世界的財富,也擔憂死亡的危險。我則不會再回來,不管是生是死。我已經知道,北極的後面是一個巨大的裂縫,從那裡這個世界的居民掠奪哄搶來自其他世界的垃圾。一切其實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南極其實也有一個對等的裂縫,只是那裡被海水環繞。不然為什麼人類從南極走來?他們離開自己的世界,來到了這個孤獨的新世界,卻沒有看出其中的區別,而在這裡繼續生活了下去。&ldo;還有十五分鐘。&rdo;嚮導看了看自己的手錶,說道。竊竊私語聲響起,不一會兒又如潮水般退去。我們走到了森林的最邊緣,樹木在這裡停止生長。撥開葉片,我看到北極空曠無盡的原野。北極被怨靈籠罩了,也許是那些死亡的冒險者,也許是從裂縫上脫落的某些物質,到了夜晚,薄霧濃雲籠罩著北方的夜空。地面宛如沼澤,磷火森森,確實是一個常人不敢踏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