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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州那天正好是一身樸素的白襯衫和軍藍卡其褲,非我族類自然不好唐突。但一進大門他就知沒有快捷方式可走,唯恐有掃別人的興,只得硬著頭皮從側旁的花園過道穿過華麗誇張的年輕男女,無聲無息走向樓梯口。「喂,你!」有人在身後清脆地喊,「沒見過你呢,是小鐘哥新交的朋友?」鳴州從未遭遇如此無禮卻又江湖味十足的招呼,一是不確定人家是不是在叫他,不過還是出於教養停下腳步,從容地回過頭去。那是一名明眸皓齒、身穿性感低腰緊身衣的少女,她一見鳴州的臉便輕佻地吹了一記口哨,然後好奇地上下打量他。鳴州在心底自嘲,也許在少女眼中,自己只是一位奇怪的中年人吧。「你是誰?」她靠近他,勾起一隻小手臂搭上他的肩膀,鳴州聞到一陣與她清純臉蛋不符的香奈兒香水味。如果承認是父輩家長,未免尷尬,鳴州退開一步澄清:「我住客房,是主人的朋友,你們玩吧,我不打攪。」那女子呵呵笑起來,像是對他的答覆不以為意,那柔弱無骨的身體又倚上來,鳴州這才發現不對勁,伸手箍住她肩膀前後晃了一下,疑惑地問:「你嗑過藥?」「切,少大驚小怪,我已經成年!」她推開他,然後大搖大擺回到喧囂的搖滾人潮中。以前在北美作交換生時,同校宿的學長就有此惡習,可事不關己,他不想招惹是非,只是為那人可惜,現在在鍾宅目睹這一幕,卻極為震撼。已經忘了事不關己的原則,直接繞進客廳,揪住一個正隨著重金屬樂甩頭狂舞的青年:「你們……小鐘哥在哪裡?」不大不小就自立為王,在父輩的地頭上作威作福,鳴州看不慣這種習性,正義感一上來,誓要替鍾炳麟教育一下逆子。「你是哪根蔥啊?」那黃毛男子猛一扭頭,正想出言不遜,不料卻撞上一對堅定的眼眸,被鳴州的氣勢所懾,又見他身板挺拔神態沉著,不禁縮了縮脖子,「鍾哥在二樓,你不會自己上去找啊!」鳴州三兩步上樓,本想找勤姐問一下,卻發現她和傭人們都不在屋裡,可能是被事先支開了。二樓有五間房,鳴州逐一拍門。兩間上鎖,第三間一擰門把就直接闖入。放眼望去,屋內統共五個人,兩男三女,他們只穿內衣在房間裡嬉鬧,其中一對男女正在擁吻,另一個男人裸著上身,大咧咧的癱在床上吸菸。烏煙瘴氣,大概就是指眼前這個場景。鳴州皺起眉,他從來不是道德先生,擔人有接受限度,眼前的景象讓他想起就是荒淫的西歐宮廷,而始作俑者就是躺在床上那位了。雖然只有看過一眼,但鳴州認得他,即使沒有再包裹那身搶眼的黑衣,但那副健美得猶如獵豹般的軀體,和那雙略帶狩獵意味的銳利黑眸,仍像兩隻快箭,不加掩飾地射過來。可這一次,鳴州沒有閃避,而是鎮定的挺立在當場。眾人看到一個高大的陌生人闖門,都是一怔,兩位女孩停下打牌的動作,警惕的盯牢他,只餘那對接吻的男女仍然乾柴烈火旁若無人。在這些花樣男女看來,不速之客明明清淡寡味,卻擁有人見人愛的斯文相貌和與之相融的成熟男人味,可挑這個時間段出現在這間房裡,卻著實有些莫名其妙。床中央被驚動了的輕年男子,緩緩撳滅菸蒂,斜眼看過來:「這算是什麼?誰準你進來的?」聲音冷冷,但鳴州知道他頭腦清醒,且有一定號召力,不是笨人,只是傍著厚實的身家背景,閒時,用來領導一幫小太妹和古惑仔。他眉目間有他父親的豁達,卻發揮得不是地方,鳴州替他不值,也為自己一念之差陷入詭異的局面而暗自嘆息一聲,最後不得不收拾下底氣說:「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我爸?」像是聽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戲虐的成分。「你想怎樣?抓我過去在他老人家面前磕頭認錯?」其實那張臉並不是時下遍佈海報的俊美型,卻格外奪人目光。糅合原野味的雜草氣息。先聲奪人、張揚肆意,輪廓線條明晰清冽,黑髮未過肩卻帶著股有序的凌亂,稍遮掩住那雙淡漠卻不渾濁的眼睛,裡面隱隱掩藏著銳氣,嘴唇上揚形成一個美妙的弧度,灰黑的力量撲面過來。值得安慰的是,他裸露的上半身沒有半個紋身,也沒有有礙觀瞻的舌釘和鼻環,脖子上無加粗金鍊,看起來與尋常富家子弟無異,決不會無辜惹人生厭,只是性格不敢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