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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鳴州匆忙收回目光回座時,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已經抬手向另外兩個同伴打了個折返的手勢,然後毫不猶豫地調轉機車頭首當其衝,動作瀟灑地往來時的路線疾馳而去。窗外揚起幾聲高分貝的抗議,那名剛摘下頭盔的前衛女孩衝另一位男伴發了兩句牢騷,過後才有心不甘情不願得重新跨上車後座,隨後,剩餘兩人也消失在花園盡頭。勤姐回到燈火通明的客廳,居然有些緊張地瞥了鳴州一眼,覺得要是不向客人交待一句半句更不自然,於是面露尷尬地解釋:「剛剛那位是少爺,年輕人都比較貪玩,其實少也是個好孩子……」呼朋喝友徹夜不回,這種「貪玩」的程度,也難怪鍾兄每每提及愛子都一副莫可奈何欲語還休的表情。不說也知道掃了小公子的興,鳴州稍覺不安。一個有著野性和衝動的大男孩,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替他惋惜。人人都可能經歷一段無法無天刻骨銘心的叛逆期,像鳴州這樣蒼白無味的早熟者對肆意揮霍的人生著實有些嚮往,他跳過了這一段絢爛錯綜的時光,不是因為別人和環境的約束,而完全是他本人的個性情意願使然,與青春無緣也真是活該。美洲思想開放,男歡女愛稀鬆平常,鳴州骨子裡流著國人血液,沒有被同化,卻也不是老古董,人生得意須盡歡。說實話,快忘了是否享受過明媚青春,快忘了如何放鬆歲月又可以心安理得,在鳴州看來,每個人都有每人的的生命軌跡,不可改造和複製。這位大少爺彷彿是家族禁忌,反倒讓人追蹤回味。只是奇怪,像那樣的年紀,不該擁有一對猶如利刃般的眼睛,鳴州倒寧願相信剛剛那一瞬間的攻擊只是錯覺。鍾炳麟沒有讓老友久等,而鳴州也完全沒有提及方才那一幕插曲,對別人的隱私,他沒有好奇心,亦不想魯莽揭人瘡疤,再熟識的關係也需要維持安全距離,人情做派方面,鳴州又像足洋人。工作時間總是特別不耐用,一眨眼過去兩小時,東方露白黎明初現,在書房討論公事的兩個男人倒是渾然不覺。勤姐準備好早點招呼客人,鳴州極少有機會吃到地道的中式生煎包和油條,所以難得放開胃大快朵頤,勤姐在一旁看得眉開眼笑。鍾炳麟提議:「不如搬到我這裡來,好過住酒店。」鳴州一愣,自豆漿碗裡抬起頭來:「這怎麼好意思!」「你人在本市,可要是不住這裡,我怎麼找得到機會隨時差遣你。」跟鍾氏的合作也算很默契,鍾兄的玩笑話一向溫和在理,忙人的時間不好調配,不在一個屋簷下,一星期都難保碰不碰得上面。鳴州原本最不喜歡打擾朋友,但見鍾兄面孔誠懇言語謙卑,竟也說不出話來反駁。諾大一個鐘宅,只餘幾名老傭在打理,鍾炳麟與夫人分居已久,獨子又放浪不羈,一家人有一家事,外人看不透,但也大致可以猜得到當家人的處境,要不是用事業心沖淡家庭觀,憑鍾炳麟的性情怎麼耐得住寂寞。勤姐出來收拾碗筷,聽見主客間的話題,不由插嘴道:「梁先生,二樓的客房非常寬敞,床單隔日就會更換,落地窗還可以看到人工竹林,如果您嫌露臺上的畫眉吵鬧,我會把它提到走廊外去。」勤姐在鍾宅當差十幾年,對來客很敏感,見鳴州對她的廚藝如此捧場,好感倍增,再說,很難得能在銀幕外看到如此英俊倜儻的型男,勤姐自然歡迎他。主僕都這樣殷勤,鳴州在低頭看看碗裡堪比山珍海味的早餐,有些動心,猶豫幾秒鐘後才下定注意:「要是方便的話……我下午會跟校方說明,下週一我把行李搬來。」鍾炳麟豪邁地拍拍他肩膀:「這才象話嘛!」像梁鳴州這樣的人在f市無疑是吃香的,傳媒、學術界、商業團體紛紛相邀。市內最優質的貴族私立院校,派最優秀靚麗的助教二十四小時接應,並隨時調配專車送他前往各處國立大學參觀。出乎意料的是,梁鳴州居然是這樣玉樹臨風的風流才俊,看多了地中海腦袋和啤酒肚的所謂權威人士,梁博士簡直可比烈日星光,當之無愧的形象代言。技不如人不能服眾,貌不如人,女觀眾便會流失過半,貪戀美色是人類亙古不變的本性,學校開始擔心如何有效控制講座場地的人流。當日,一聽說鳴州要搬去鍾宅,俞曼貞很有些意外,心裡隱隱浮起一層失落,要不是藉著「導遊」身份,平時就不是怎麼也容易拜訪他,換個地方,更不好意思找藉口搭訕,看來這場暗戀註定要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