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第1/1 頁)
五分鐘後,他翻身仰躺著,隨手翻出途中的未接來電,發現是俞曼貞的號碼,大概有遲疑了十幾秒鐘,才撥回去。鳴州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異常:「抱歉曼貞,剛剛不方便接。有急事找我?」「沒什麼事情。」曼貞溫柔地解釋,「想問你到家了沒……是我突然想起,我哥託人自牙買加帶了些咖啡豆回來,我聽說後臺你要來行知見系裡的金主任,我想順道把咖啡給你。」「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藍山?謝謝你‐‐」他想了想,又立即補充一句,「後天晚上,你有時間麼?有位理事推薦我一家新餐廳,聽說那裡的粵菜特別有名,想約你一道去。」如果之前的交往都只是試探性質的,那這句邀請就促成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隔著電話,鳴州無法看到曼貞的表情,但在片刻靜默後,他得到了肯定答案。「好,不見不散。」人總有迷惘的間歇,該敲響自己時不能太軟弱。鳴州給自己畫好了圈,以確保情感被劃定在一個常規的範疇,這樣才能穩定立場,令自己做對的事。之後數日,鳴州幾乎都是最早出門,最晚回住處。如果存心,他可以輕易做到不被鍾宇衡追蹤,甚至是到行知出力公務,偌大的學院也很難讓兩人撞上。可意外的結果發生在一週後的那個晚上,當鳴州回到鍾宅時已經快午夜,發現客廳仍亮著一盞燈,頓時眼皮一跳,抬頭一看,發現並不是鍾宇衡,心又放下。勤姐一見他就上前來,本以為她又是客氣地問他要不要夜宵,結果對方卻主動與他說:「梁先生,我家老爺讓我同你說件事。」鍾炳麟因公去舊金山考察半個月,臨行時還同他提起過要他照看下宇衡,但事與願違,他倆目前的關係,已惡化到不能再平心靜氣坐下來談話的地步。辜負了老友重託,鳴州心生愧疚,又礙於宇衡單方面的口頭協議投鼠忌器,沒敢實時搬出去直避是非,怕真激化了矛盾,更不好收拾眼下已然失控的局面。鳴州看勤姐刻意守在客廳等他,就料到事情不妙,還沒待她說出口,他的心已經自動提到嗓子眼:「是關於小鐘麼?」「您知道啦?老爺說這幾天都聯絡不上少爺,不知道他上哪裡去了,手機明明沒關機卻又不接。我在家裡侯了幾天,確實也沒見到少爺回來過,真怕他出事。老爺說您有時會約少爺在書房學習,要是聯絡得到他,想麻煩梁先生您同他談一談。」「小鐘以前有失蹤過麼?」「以前也有過,不過沒有連續這麼多天的。」鳴州任命地接受現實:「我知道了,我會找到他。」他轉身出去,勤姐攔住他:「梁先生,這麼晚了,您是要……」「沒事,我出去下。」他重新啟動車引擎,往他記憶中的路線開過去,結果十五分鐘後,他發現自己迷了路,他甚至不知道那間「光影」工作室在哪條街哪條路了。嚐到人生地不熟的麻煩,於是靠路邊停下,摸出手機撥出那個已經很熟悉的號碼,就在按鍵時,鳴州頭皮陣陣發麻。像有預感似的,電話響了幾下就被人接起來,那一頭的聲音有些冷漠:「怎麼又想到我了?」「為什麼不回家?」「你是在替我爸管教我,還是看我流落在外,你心疼?」「是我不好。有什麼事情,我願意同你面對面講。」「你有什麼錯!是我鍾宇衡犯傻,跟個冷血的男人講什麼感情,你不稀罕是正常的,換作是我,我可能做得比你還絕。所以我現在不來煩你,自己出去冷靜幾天,那總可以吧!」「你回家來,我們可以做回以前的朋友。」宇衡酸酸地回應:「我不想當你的學生,也請教授你別再對我示好,小心我心存幻想,繼續糾纏。」「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知為何,鳴州到現在為止仍有把握對方會接聽自己的電話,這種把握往往令他表現更失常。當鳴州意識到,宇衡可以躲過全世界,卻唯獨可以被他找到時,類似的不安全感便成全了另一層不單純的寓意。其實在這通電話之前,他根本連回憶與宇衡的對話都不願意,他覺得自己的立場夠鮮明,意志夠堅定,所以當有所動搖的可能性時,明智如梁鳴州,也會得過且過。如果他想,他可以在三分鐘內搜尋到光影的確切地址,但眨眼間,他又改變了主意,選擇原路折回鍾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