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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接了，卻不答話，拇指摩挲著鈞窯粉定細瓷茶盞，一點一點地將心中的影象給揉碎扯散了，才微微地搖了搖頭：&ldo;不成。不能為著他一個人置滿朝文武意願於不顧，此其一。他謀算朕心挑撥宮闈也是事實，沒有這麼輕易放過他的理，此其二。&rdo;況且，彈劾紀昀雖出自他本心，但紀昀為天下文人領袖，手中還編著四庫全書，總得有人替他出面認了這事，以渡悠悠眾口，也為他將來起復紀昀留個餘地‐‐這是他為人君者的一點私心，卻不足與外人道。弘晝見乾隆把話說得如此堂皇，雖知道他實際上是拉不下臉承認自己離不開他，兀自死鴨子嘴硬罷了，卻也一時不敢接話，於是也便沉默著。在旁久侯的高雲從見是話縫，忙諂著臉稟道：&ldo;山西布政使司陸傣君隆宗門外求見。&rdo;&ldo;這是進京述職吧？遞牌子進來就是，又鬧什麼。&rdo;乾隆一皺眉，這會子他心緒不寧哪有心思去理會這些個微末小事。&ldo;可可陸中丞一副布衣百姓打扮，官服朝珠一應都無，御前侍衛依律不讓他進殿。陸中丞卻不知怎麼著死也不肯更換頂戴官袍，只是在門外一路叩頭，哭著要面聖。&rdo;&ldo;胡鬧！沒王法的東西！大清什麼臉都叫他給丟盡了‐‐他是在朕面前撒潑！&rdo;乾隆剛剛平復下來的怒火又熊熊燃起，弘晝卻把近來鬧地沸沸揚揚的這段公案記了起來，因而笑道：&ldo;皇上，陸傣君是受了委屈，想您給他做主呢。&rdo;&ldo;他一個從二品的地方大員，到京城算個大財主了，誰給他委屈受？！&rdo;弘晝忙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始末說了，末了還道：&ldo;陸傣君進了京城後，身無長物，衣不敝體就直闖到順天府衙門裡擊鼓鳴冤，逢人就哭訴他一個正牌進士一方大員教個七品芝麻官給辱沒了，說和珅‐‐是個滿身銅臭的貪利小人，天下豈有士農工商官一樣納稅的咄咄怪事，分明是……分明是中飽私囊了‐‐&rdo;弘晝見乾隆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忙中途掩口不說，乾隆卻將茶碗一砸，濺了一桌的水漬：&ldo;胡鬧‐‐&rdo;&ldo;皇上息怒，和珅也是想有個開源節流的長久法子，他這次若是循情屈服了下次再徵收稅金就是難上加難，所以‐‐&rdo;&ldo;朕說的是陸傣君胡鬧！官箴如此，還有臉過來哭訴什麼&lso;有辱斯文&rso;‐‐他的十年寒窗都讀到哪去了！&rdo;乾隆騰地起身，揹著手困獸似地踱來踱去，藏青萬壽錦袍上繡著的金線九龍也張牙舞爪地遊移不定，直到他腳步丕停，龍紋陡靜，和親王才終於聽見一道半含挫敗卻又半含解脫的聲音：&ldo;宣……和珅進宮‐‐養心殿西暖閣見駕。&rdo;：剖心腸巧言釋君憾，餘心辜始意結黨援燈蕊倦怠，懨懨欲滅，將昏未昏的一點燭光搖曳在身前跪伏著的男子身上，乾隆凝視著他，許久才將視線移開：&ldo;起來吧。&rdo;和珅卻不起身，依舊以額觸地，悶聲道：&ldo;臣死罪，不敢平身。&rdo;乾隆扯出一個略帶諷味的笑來，他若至今還以為和珅是這樣的胸襟膽色，這皇位他也坐不穩了。不是不恨眼前這個人對他一番苦心棄若敝履，甚至妄圖操縱君心‐‐他有時候寧願這個男人能夠愚蠢一點，而不要‐‐不要自以為能玩轉天下。餘光已經見著那滾龍衣襬在他跟前止步住和珅閉上眼，屏住了呼吸。&ldo;陸傣君之事，是你處理不當。他畢竟是一方大員，隨意折辱豈不是絕天下士人所望？&rdo;一隻手輕輕抬起他的下巴，&ldo;你說‐‐&rdo;乾隆未盡的話語陡然消音，他有些怔忪地看著和珅緊閉的雙目中流下的兩道清淚。他不曾見他落淚過，朝野聞名的&ldo;笑和珅&rdo;‐‐心中就算萬般算計，面上也是笑若春風。&ldo;哭什麼。&rdo;手下用力，那削尖的下巴彷彿會一捏就斷，乾隆伏低身子與他平視，&ldo;真為陸傣君之事怕成這樣？&rdo;和珅搖了搖頭，鼻間翕動不止：&ldo;奴才錯，不在此，而在&lso;李代桃僵&rso;之計。&rdo;乾隆一怔，不由地鬆手退後，萬沒想到和珅竟有膽直白如此‐‐這事是他心裡一大隱痛，他的自尊與驕傲焉能承認和珅不但於他無半分情誼還設下圈套引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