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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卻是呆怔地佝僂著背坐在寒涼的夜風中,白髮飄搖,看著眾人疾奔救火的身影,看著被火光映紅的半邊宮闕,方才在宴會上意氣風發的人彷彿在瞬間又蒼老了十歲。他直覺地微微推開永琰,顫巍巍地伸出手來‐‐和珅與福康安連忙跪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拉住皇帝的手,和珅急地連袍子都沒繫好,東一戳西一截地露地狼狽,此刻也紅著眼看向乾隆:&ldo;皇上受驚了……奴才罪該萬死!&rdo;乾隆一擺手,兩行老淚無聲地墜下。一時眾人唏噓,永琰挺著背,從後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微紅的火光映在他木然的半邊臉上,顯得幾分猙獰。但事情遠遠沒有就此結束。乾隆老邁之人,縱使平日裡深諳養生之道,身體強健,但經此一驚又受了風寒竟就此纏綿病榻,御醫會診的結果雖是積火蘊心,靜養條理就好無甚大礙,乾隆卻依舊一天天地病體沉重下去,這些日子以來越發連上朝理政都不行了,有和珅把持雖不致出什麼亂子,但皇帝畢竟是上八十的人了,某些心有所動的人不免開始揣測後事如何了。乾隆日復一日地在藥香中燻著躺著,身邊倒也不算寂寞,阿哥皇孫,近臣內侍,走馬觀花地來請安探視,十七阿哥永璘來的最勤,一日五次晨昏定醒,幾乎是要片刻不離他的父親,一反常態的,十五阿哥永琰卻來的極少,乾隆還不致糊塗,心裡自然暗自不高興。直到一日,高雲從‐‐小貴子因為救駕受傷現別居調養,已左遷六都總管太監的高雲從因是伺候慣了的來人,這才特特調來伺候乾隆‐‐端來一小碗藥,勸乾隆服下。皇帝用藥都是按時定量由御藥房人送上,還有備案可查,這沒頭沒腦地吃什麼藥。乾隆也沒想太多,就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高雲從臉色大變,一個勁地只管勸皇帝服藥,乾隆更詫異了,一聞竟有種說不出的腥味兒,登時大怒,一掌潑了那藥,吼道:&ldo;這藥裡究竟是什麼古怪!你這狗東西也膽敢來謀害朕?!&rdo;一面又叫慎禮司的人拖出去活活打死,把高雲從嚇地啼淚縱橫地伏趴在地:&ldo;主子!奴才幾條狗命敢謀害您!這藥。這藥……是十五爺進上的!奴才也知道不合規矩!本是不敢的!可十五爺的請求奴才又不能不答應啊……&rdo;&ldo;他給你什麼好處,要你進這藥?!&rdo;&ldo;沒好處沒好處!十五爺將這藥送來的時候,走路都在晃盪,麵皮還泛著白,穆大人扶著他,說,說這藥是十五爺在菩薩面前跪了七天,絕食祈禱得來的‐‐可奴才看見十五爺的手臂上還扎著繃帶‐‐這恐怕是十五爺他仿效&lso;割股療親&rso;的法子割下臂肉做藥引煎好了一片孝心進上的!主子!奴才也是爹孃生的,這時候哪還忍心不替他送哪?&rdo;人年紀越大,總是越心軟,乾隆聽到此處已是痴了,看著地上潑了一地的黑色藥汁,心裡一酸,竟不知是個什麼複雜感受,半晌才道:&ldo;起來吧……今天的事,不許張揚出去。高雲從,去庫房裡取幾丸去腐生肌丹來,給你十五爺送去‐‐也,也不必說是朕的旨意……&rdo;&ldo;扎!&rdo;殿上正一片鬧地一片狼籍,外頭又一個太監快步而進,手裡捧著個絳紅的匣子‐‐乾隆雖未能上朝,大小政事都交與和珅委決,但各地督撫將軍送上的密摺卻是不管多累都定要自己親看的,這也是自雍正起就定下的死規矩‐‐乾隆接過來,是熱河提督葛思瀚的密摺,他本是如往常般不甚在意地翻閱,卻幾乎在一瞬間瞪大了雙眼‐‐他啪地合上奏摺,也不知哪來的氣力,竟自己扶床站了起來,眼裡是消散已久的精光:&ldo;來人,傳福康安!&rdo;乾隆五十六年末,帝身體微恙,駐駕承德久不歸京,京城一切政事皆驛馬傳至熱河,久而久之不免人心浮動,當是時,熱河綠營總兵馬天庇忽以封上鈞憲領巡防名義移師隆化縣,遏住直隸熱河兩大行省之通行咽喉,協領張春成心生懷疑,便調動隆化周圍縣郡官軍集結待命,隻身入營向馬索要上級軍令未果,反為所制,熱河提督葛思瀚才驚覺有變,飛折送往乾隆御前稟告,同時蒙古卓索圖盟七旗也有小規模軍事調動,直隸熱河蒙古小股兵力看似鬆散各有所命,然鋒芒所向竟不約而同指向承德‐‐乾隆雖是昇平天子,但對這等宮闈奪權之事最是敏感,當即授福康安直隸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