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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猶豫了一下子,緩緩抬腳朝東邊走去,我大急,一躍而起,手中連顆發三子,補上了幹乾宮巽宮坤之位,人落地在宮離之位,陣中風聲大作,吹起了他腦後烏黑的長髮,前面是一個漆黑的旋窩,裡頭似有上古神獸張牙舞爪。我一把險險地握住了他的手掌,王爺頓住了腳步,緩緩轉過頭來,摘下了眼上的絲帕,我對上了那雙琥珀色的清晰眸子。現在我倆誰也動彈不得,陣中根本看不清周遭的環境,只能瞧見彼此,我們彷彿置身於一個漆黑的不知名的空中,風大的把我們的頭髮一起吹到空中飛舞,絲絲縷縷各自伸展,卻難免總是偶有糾纏。那雙眸子很清很透,有透著一種淡淡的琥珀棕色,我像以前一樣,在裡面走丟了,也還沒看明白那雙眸子到底表達了什麼。我衝著他微微一笑,要想從河洛陣中出來,除非其中的一顆子崩塌,如今會崩塌的自然只有我這顆子了。我緩緩向後飄去,能感受到陣勢牽連巨大的壓迫力,壓得我五臟六肺幾乎都顛倒了,一口鮮血從喉頭湧起被我生生又咽了回去。我看到那雙琥珀色充滿了訝異,震驚,這是我看到的最清晰的一次亦非的表情,忽然覺得掌心一暖,周身的壓力陡輕,只那一瞬間,我又從鬼門關撿了一條命回來。宮藤看了我一眼,道:「人肉碎大石,顧先生比宮藤倒是更勝一籌。用得聞所末聞,見所未見。」我冷笑了一聲,道:「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故鳥有鳳而魚有鯤,我的鳳凰之為豈是你野雞之舉可以比擬的?」宮藤的臉色變了又變,似乎忍了又忍才嘆氣,道:「你的身體若是能如你嘴巴這麼利索,命又當真能如鳳凰涅盤就好了。」他這麼示弱我頗有一些意外,坦白地講,宮藤是一個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人,但是他對我倒似乎還算相當的容讓。王爺微垂眼簾,似乎想了一下,才抬起頭道:「現如今輪到我出題了。」宮藤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王爺微笑道:「很多年前日本有一位東渡的中國僧人,人稱一寧禪師,他曾經有四句偈語:橫行一世,佛祖欽氣,箭既離弦,虛空落地。請問,何解?」宮藤的臉色變得大為難看,我頗有一些不解,這四句偈語並不難解,為何宮藤神色大變。只聽宮藤冷冷地道:「人人都說我是一箇中國通,沒想到王爺對扶桑的內情了若如指掌,遠非一個通字可以一概而論的。」王爺仍然微笑淡定,道:「宮藤謬讚了,我只是略知一些皮毛,所以才向宮藤請教。」宮藤仰望著天隔了許久,才轉頭看向王爺淡淡地道:「即便我告知了你,你也未必能到達婆娑海。」王爺修長的手指拂了拂衣袖,淡定地微笑道:「若是宮藤不願告知,直承落敗也無妨,只是一,你要將一郎毫髮無損的送回,二隻要有我亦非旗號在的地方,你要聞風相避百里地,如何?」宮藤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神態自若的王爺,良久才緩緩地道:「一寧禪師創立法派,為扶桑二十四佛法流派之一,宮藤家族……就是法派弟子,這四句偈語是他一寧禪師臨終前,對他創立的無上心法的歸結。」十六王爺聽到此處,與我一樣恍然大悟,心情大悅,用摺扇敲打著掌心笑道:「宮藤,你若捨不得把你家無上心法交出,承認落敗也無妨,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敗給我十五哥。」宮藤臉色變了又變,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中原武林中即是才子,又是武林高手的唯有陳清秋,你只要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陳清秋?」場上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我的身上,我面不改色地道:「不是!」宮藤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我卻下意識地感覺王爺似也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口中微有苦澀,耳中聽到宮藤道:「好,亦非,你過來,我只能告知你一人。」安寧叫道:「你要說,就快說,做什麼叫我十五哥過去,你想暗算他不成?」宮藤冷笑了一聲,王爺微笑道:「扶桑人最重言諾,更何況宮藤是扶桑望族,不必過於擔憂。」他說著就輕鬆地踏著步子走上前去,宮藤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他淡淡地道:「我只說一遍,你可要聽好了?」王爺含笑一俯首,宮藤在他的耳邊輕輕述說,我則緊盯著他的嘴唇,只不過片刻,宮藤似已將口決複述完畢。王爺仰頭,片刻才笑道:「武學浩瀚如海,果真玄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