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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一臉尷尬,連問:「是,是,這位小哥要吃什麼?」我一咂嘴,皺眉道:「這還用問,按老規矩,一碗餛飩,要放辣,多多的辣!」老闆一臉古怪,連連點頭,末未了似忍不住地問:「這位小哥,你那個……還吃辣?」「改不了,就好這口!」我微笑地說,接過老闆的碗,看著裡面紅紅的湯。坦白地講,老闆做的餛飩很差,肉少菜多,又混了一些野菜,還捨不得放油,非常塞牙,吃他的餛飩不能用嚼,最好用吞。可是這樣的餛飩我已經吃了八年,也許在另一個地方,也能找到做得這麼糟的餛飩,可卻不是這麼個糟法。糟的不是一個味道,而是一種感覺。我結賬的時候,隨意地問了一聲:「嗨,你老婆是不是又生了?」老闆大吃一驚,連聲道:「是,是,這位小哥你是從哪裡得知,我的婆娘要生了。」「不是你……」我張嘴剛想說,猛然省悟,是啊,我現在已經換了一副皮囊,他如何還能認得出我來呢。我一笑,將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給了他。我回身剛走沒幾步,老闆叫住我,吱唔道:「小哥,你……還差一文。」我撓了撓頭,嘆道:「記顧九帳上吧!」老闆怒道:「你欠錢,怎麼能記在顧九兄弟的帳上,你莫要以為盤口鎮小,就可以隨便欺負人!」我嘆了口氣,將自己一雙新發的王府奴才靴子放在攤上,道:「這也算一文,夠了吧!」老闆紅褐色的臉微有一些不好意思,道:「我倒也沒有訛詐你的意思,這一雙鞋至少值五錢銀子,我只要一文錢,可也不要這麼多!」「我來替他付吧!」只見有一人將一兩銀子丟在了攤上,我回頭一見居然是我的那位走狗師兄,於是笑道:「當奴才果然不如當走狗有前途。」老闆喃喃地道:「太多了,實在太多了。」師兄面無表情,乾巴巴地道:「像你這麼自由自在的奴才原本絕無僅有。」我一笑,淡淡地道:「可是我偏偏就愛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奴才,也不願當你這種有前途的走狗。」我說著,用手將他丟在攤上的那兩銀子撿起來丟回了師兄手中。然後我轉頭微笑地對老闆道:「一雙靴子也太多了是麼?」老闆連連點頭。我道了一聲好,舉起兩隻靴子比了比,將一隻貌似較新的靴子留在攤上,然後將略舊的那隻套回自己的腳上,笑道:「這樣我們就兩清了。」無債一身輕,我付清了自己的帳,高高興興地走了。師兄緊跟在我的身後,我轉頭調侃道:「你不回去給你的主子鞍前馬後,卻跑來跟著我,我可沒骨頭孝敬你!」師兄嘆了口氣,張了張嘴,我正等著聽他說什麼,可是誰知道他出手如風,竟然一連點了我幾穴道。我又驚又怒,卻苦於他連我啞穴也一了,師兄彷彿倒是鬆了一口氣,將我往背上一背,回了王府。我料定是亦仁讓他將我擒住,必定是有目的,可他始終閉目在屋內養神,我不知道他們意欲何為,心中焦急不已。我心中推斷了無數種可能,沒有一種不與亦非有關,我很明白自己的價值,也許就在於我與亦非有關。天一黑,師兄將我扶起,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他依然嘆了一口氣。我恨得咬牙切齒,我若是能開口說話,豈能讓他這麼舒心的嘆氣,必定讓他都倒抽回去。他帶著我躍上了屋頂,幾個縱躍,趴在一處屋頂,輕輕掀開屋頂上的瓦,將我放到那揭開的瓦前。我滿腹狐疑地往下一看,卻吃驚地發現下面是亦仁,他正在端茶淺茗。我眼珠一轉,拼命地放鬆兩頰的肌肉,這樣我的口水就會順流而下,我想呸亦仁很久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體貼自己送上門來。這個時候有人在外頭敲門,亦仁喚了一聲進來,是一身便袍的亦非。他烏黑的頭髮披在身後,只是隨意用帕巾綰住,一身大紅絲麻寬袍,顯得非常慵懶,若非我親眼所見,完全不相信他就是昨天吒叱疆場的那位將軍。亦仁起身相迎,笑道:「十五弟辛苦了,請坐。」亦非欠身回禮,沙啞地道:「多謝皇上!」然後坐在亦仁左首的位置。兩人一時無語,亦仁似乎未曾想過亦非居然一個話題也不開,一時也不知道從何開口。